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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后,讨伐欲海以及无衍道君纪若昙的檄文贴满九州的大街小巷。
其中写到,是纪若昙勾结魔族偷盗并损坏了娲皇像,后又凭借寻找补天石将其复原的名义远赴极雪境,与藏身其间的魔尊扶雪卿密谋策划出落崖洲伏击小洞天精锐一事。
所幸作为道侣,许娇河发现了纪若昙隐藏在光风霁月伪装下的真面目。
又在落崖洲时假意与纪若昙一同投诚于魔族,后趁其不备,一剑刺伤其心腔命门,这才使得纪若昙和扶雪卿负伤逃窜,令前往落崖洲的高阶修士们不至于落得个伤亡殆尽的下场。
此檄文由许娇河亲手写就,甫一现世就引得群情激奋。
纪若昙的声名轰然倒塌,上至小洞天修士,下至九州民众,纷纷欲将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明澹更是作为宗主出面,宣布剥夺纪若昙的道君称号,并将他从云衔宗的闻英阁中除名。
大战将近,小洞天不再掩盖讨伐欲海的计划。
是而,这道檄文也很快传到了欲海的雪月巅之中。
扶雪卿细细读过一遍,不知心中该作何感想。
除此之外,却对纪若昙升起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隐秘同情。
他反手将檄文攥在手心,出了议事处,来到纪若昙客居的侧殿。朝那道时常一动不动矗立在窗前的青年背影问道:“怎么样,见到自己道侣亲笔写就的檄文,心情如何?”
身处厌恶浅色的欲海境内,纪若昙仍是一身皓衣。
不论雪月巅上的无边落雪,他便是这旷寂宫殿中唯一的纯白。
纪若昙眉风不动,漠然转过身来,目光并不看向扶雪卿,只盯着他掌中轻飘飘的纸张。
他朝扶雪卿伸出手,示意对方将檄文递来。
扶雪卿几步上前,把檄文放进他的掌心。
纪若昙将纸上被扶雪卿捏皱的地方一一抚平,而后双手捧着,垂头仔细阅读起来。
扶雪卿以为他会愤怒、会伤感,至少无法维持平素的冷静。
片刻后,却见其倒提着檄文的一角,把它放在了灯架的烛火上点燃。
火焰迅速席卷单薄纸张,枯败的焦黑向上绵延,吞噬了娟秀的字迹。
殿外落雪纷纷,殿内阒然无声,扶雪卿随纪若昙一同望着檄文烧成灰烬,只觉得艰难现况之下好不容易催生出来的,眼见情敌与自己落得同一下场的雀跃,也彻底不见踪影。
他忽感艰涩,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个来回。
又闻纪若昙用一如往常的语气问道:“迎战军队集结的如何了?”
扶雪卿道:“我已倾尽举国之力,但一则欲海被封印多年,妖魔二族一直生活在物资匮乏的贫瘠地界,二则妖魔的寿命漫长,是人族的数倍,力量增长也相对应的缓慢许多,所以——”
“所以,其实你也清楚我们没什么胜算对吗?”
纪若昙侧过脸,戳人痛楚的语调依旧平铺直叙。
扶雪卿咬着牙,由于用力过度,齿关的闭合处传来一阵颤抖的酸意:“若我没有受伤,若我的雪之心不曾被游闻羽刺出裂痕,那我又有何畏惧,横竖他们都杀我不死!”
说到最后,他的语调越发高昂。
奈何彼此心知肚明,这份高昂,只是为了掩盖内心深处的颓唐。
必败之局,为何要战?
可若不战,何处求生?
扶雪卿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跪在父亲临终的床榻前立下的誓言:
要壮大妖魔二族,要带领欲海走向更自由兴盛的未来。
然而多年已过,他所品尝到的,却是无尽的苦果。
扶雪卿陷入自己的心绪,只恨时光不能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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