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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培训末尾,阶段考试已经从纯书面转变为卷子与实践各占一半:教室里请来六位病人,病人的基本症状描述已经被老师写在黑板上,学员们分为一到六组,依次上前对本组病人进行‘望闻切’三诊,随后将诊断结果和治疗方案写在考卷的背面,占50分。
林星火双手交上答卷,县医院高主任把卷子一翻迅速扫了眼,便冲她笑笑:“不错。”
下边别屯学员看见忙用跟同伴努努嘴、示意她看林星火:“我瞄了一眼第一组病人的症状,太模糊了,幸好我们组的比较典型。”
“人家第一组都是有基础的尖儿,一模脉象还不都知道了。你再看看第六组,我的天呐,那症状也太明显了,真不公平!”六组难易不同,但都要放一起排成绩的,后两组也太占便宜了!
女学员连忙拉拉同伴的袖子,叫她小声点,但心里也不高兴:“反正最后一次结业考试全考实践,大家伙挨个单独考试,到时候就能见真章了!”
培训开始的摸底考试就被分到第六组,一直没能跳出来的常青就在两人前桌,握着笔记本的手用力的泛白。
“林同志!”常青鬼鬼祟祟的躲在墙角树后,叫住林星火。
林星火有点诧异,自从常青离开不咸屯,两人再没说过一句话,偶尔撞见,常青也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林同志,我有件事想跟你说。”常青踉跄的后退一步,揪着衣角不敢看林星火的眼睛:“费平同志,就是早晨找你说话的那位男同志,我们认识几个月了,相、相处的不错,可能……可能以后能做最亲密的革命战友。”
林星火算是明白了,简直无妄之灾,啼笑皆非:“费同志问了下‘打鸡血疗法’……那提前说声恭喜?”
这都什么事?冲常青点点头,林星火抬脚就走。
树后面传来轻不可闻的一声嗤啦声,衣角被她自己扯开了线,飞快抹了下眼睛,常青匆匆回宿舍补好衣角,拿着本书就往公社卫生站走。
卫生站里,费新力哼着“大海航行靠舵手”,抬眼见常青进院来,嘴角往下一拉又赶紧换了笑脸:“小常同志,又来学习?”
说是来学习,其实大多时候是打着学习的幌子帮忙做杂工,常青暗暗咬牙,面上却和声细语:“嗯!费医生,那本《鸡血疗法》您看完了吗?”
常青原本就没有一点基础,再加上又有色盲症,在培训班实在跟不上趟。林场那边要人也是看成绩的,常青死也不想回不咸屯,这才把目光转到公社。费平就是她当下能挑出来的最好的结婚对象,他本人是县纺织厂的干事,父亲费新力还是公社卫生站的,常青想先进公社卫生站,跟费平结婚后想法子调去纺织二厂医务室。
常青有心眼,她有点烦平平无奇没自知之明的费平,但仍摆出知心姐姐样与他来往,后来又发现这人耳根软没什么主意,常青就一直勤勤恳恳的在费新力面前表现。还把自己偶然得到、视若珍宝的那本《鸡血疗法》都送给了医术同样不咋地的费新力。
费新力闻言笑笑,不说书,反而提起另一件事:“小常啊,公社卫生站马上就要升为卫生院啦,规格提上去下一步就得招人,你最近好好努力努力,我还盼着卫生院能招进你这样勤快上进的学员嘞。”
常青抿抿嘴,忙打听问:“啥时候招人?是凑在培训结业前吗?”
费新力看她一眼,意味深长道:“结业后能直接认成绩要人,省事!但结业前也有好处,趁你们这些学院的去处没定,招谁也就是打个报告的事。”识相的就知道改咋办。
常青立刻明白了,费平今天找林星火说话,不是他偶然看见林星火长得好看临时起心,肯定是费新力捣鼓的,他这是相中了林星火做他儿媳妇!到时候卫生院仍旧是他老费家把持着,业务上有林星火的医术在,再进几个人都翻不出浪去。
林星火那头常青不担心,那个人虽然可怕,但性情没得挑:她们俩是同个大队推荐的,一个成绩遥遥领先,一个吊车尾,还从来不来往;培训班不少人好奇,但林星火从没说过她半个字的坏话。常青觉得以林星火的本事,眼睛瞎了也不会看上费平这种自命不凡的货,尤其在自己跟她暗示过后,只怕理都不会理费平了。
事情发展也正像常青想的那样,下午一点多,她就等到了半死不活蹬着自行车回来的费平。常青招招手,从挎包里拿出铝饭盒:“费平,我听费医生说你出去办事了,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在食堂捎来点饭。”
费平跳下车,不知怎么有点心虚不敢看常青,胡乱答了两句就道:“我把自行车还给我姑父去。”
常青拉住他,无奈嗔怪道:“屈主任下班还早呢,你先吃了饭。咋了?我看你垂头丧气的,还有你办不好的事?”
常青姐还是这样善解人意,费平撇撇嘴,委屈劲上来了,不由把车子一撑,接过饭盒蹲在路边吃饭。边吃边和常青说话。常青温温柔柔的,耐心极了。午后春阳正暖,路边一双年轻男女越聊越投机,男青年眼看着高兴起来。
到了下半晌,费新力和妹夫屈副主任都得了消息。
费新力有思想准备,他私底下打听过,林星火这个学员独立正直且不善交际,拒绝上一次两次很正常。费新力揣摩着她这样的孤女最怕欠人情,也最盼望得到关怀。他就支使儿子殷勤点,烈女怕缠郎。
费平头一次上赶着,还被斩钉截铁的拒绝,脸上下不来,借故冲他老子发了一顿脾气,气冲冲的骑着姑父的自行车去县城找姑姑诉苦了。
屈副主任就遭罪了,窝了一肚子火还被大侄子骑走了车,他一个领导干部只能搭老乡的驴车回来。一回家就大发雷霆,费小姑端来热茶水,一脸委屈:“你冲我嚷什么?大平多争气个孩子,那个卫生员咋想的,她那条件还想嫁干部不成?”
屈副主任看着媳妇美艳的眉眼就软了些:“大平没跟你说?人家女同志说自己年纪小,不考虑这个事。”
费小姑嗤笑:“哄鬼呢,大姑娘不想嫁人?乡下十六订婚的多了去!你这姑爹可得给大平撑腰,要不然人家知道连个小屯子的村姑都看不上咱大侄子,那背后编排的话可就没完了!到时候不仅大平他们兄妹几个都找不着好亲事,兴许还耽误咱家大妮子,你不是还想把大妮嫁去咱妈的养娘家去吗?这件事要成了,我大哥手里有两件子好东西,到时候给大妮做陪送。”费小姑本来是不愿意侄儿的这亲事的,但她大哥趁老屈没回家前特地跑了一趟,跟她说了厉害好处。
费小姑知道以自家亲娘的根子,大哥只能守着公社那一亩三分地不挪窝,大平的前途到县城这一步就算到顶了,改换门庭这个费家人心里的病根少不了得寄托在第三代身上。这个医药传家就不错,治病救人是菩萨差事,只有别人来拜来求的份,谁会没事去翻腾菩萨的老根子去?像大哥,就靠着那点医术,让老娘和一家子在公社安稳待了这么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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