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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信还是可以继续写的,”她声音变得很轻,贴在他的耳侧,似有若无,“你许久不曾给我写信了。”
02·此夜曲中闻折柳
宣宁八年上元节后,冬末的一个夜晚,夜深霜重,落薇独宿琼华殿,夜半睡不着,却听见床帐之外有窸窣的人声。
她披了厚厚的大氅,拨开床帐站起身来,朝兰推门进来,见她醒着,便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来:“娘娘,是陛下送来的。”
落薇打了个激灵,连忙接下,却发觉那是一叠厚厚的信。
自他夏末赴西南亲征,战事焦灼,前朝亦是事多。落薇有心为他写几封信,写好之后却没有寄出去。
她撕了火漆,在信笺上嗅到了细微的血腥气。
这种血腥气卷着西南有些潮热的暑气和冷铁的锈味儿,不难想象,它历经了什么样的艰险,才能来到她的手中。
落薇稍一分神,纸张便从信封中散落出来,洒了一桌。
她有些诧异地一张一张拾过来,却发觉宋泠的心思竟与她出奇地相似——从出征开始,每隔二四日,他总要为她写一封信,不知是怕路途遥远,还是怕扰乱了她的心思,这信攒了厚厚一叠,竟到胜了才敢寄回来。
“行军夜半,帐中风凉,念卿旧日言语,展信书之,又恐山水迢递、军旅漂泊,不得回音。朝斯夕斯,念兹在兹。”
“七月十五日中元,南疆多祭礼,月圆,军将引歌招魂,哀之。”
“中秋佳夜,闻听今岁诸宫不宴,举目远眺,天涯此时。回营路遇紫薇花盛,吾心甚悦,见紫薇,忆卿卿。”
他不厌其烦地写着一些琐碎的小事,有几张字迹颤抖歪斜,想是手臂受伤所致,或许是不想叫她看出来,他拿笔将几行歪歪扭扭的字都涂去了。
若非夹杂在别处的一张,怕她还发现不了。
落薇在灯下细细读着他的信,心中想着,那“旧日言语”,恐怕便是从前在高阳台厮混时,她随口抱怨的一句“许久不给我写信了”。
二人自幼便朝夕相伴,甚少有远隔千里的时候,故而书信不多。只有互通心意后的几年,她尚未嫁入东宫,常常与他交换情信。
那些信还压在她的妆奁之下,想起来真的是有好久好久了。
落薇很快便将他的信看到了最末。
“……大胜凯旋,与大兄行经高林,痛饮一场,若无此间叛乱,不知何日再见。引马归时,闻听军中有人吹叶奏《折柳》,痛声呜咽。怅然之余,颇觉庆幸,当年假面以对,故园风雨不堪,而今天阔云高,
月明星淡。”()
“不日将归,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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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平定,不日他便要归来了。
落薇将他的信一张一张地理好,又唤朝兰将自己写下的信寄了出去,隔了约莫半月的功夫,她收到了他的回信。
“当归,当归,幸甚。静宁见春,祉猷并茂。”
他夏末离去,时隔半年有余,终于又到了春日里。接到回信的第二日,落薇便在黄昏时分登了汴都的南城门,像很久以前一般隔着夕阳远眺,期盼他早日归来。
朝兰一直陪她等到了月初时分,有些犹豫地道:“陛下只递来了这一封信,娘娘如何能知他将归来?况且,看这天色,他今日恐怕回不来了,不如我们明日再来罢?”
落薇道:“他信中写了见春二字,立春不过十日,算来他回信时已离汴都不远了,寄了这封信,他定然会星夜兼程地回来的。”
她刚刚说完这句话,便突兀地道:“你听。”
朝兰疑惑道:“嗯?”
落薇闭上眼睛,凝神聆听:“有马蹄声。”
她扶着城墙向远方看去,果然在大路的尽头看见了一个黑点,在月光之下,那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楚——单人独骑的宋泠从道路尽头奔来,在城门之下勒停了马,仰起头来看向她。
他似乎精壮了一些,连身上的盔甲都不曾脱,头鍪倒是脱了,发丝凌乱,粗粗挽了一个髻。
风尘仆仆、逆旅方归的模样。
朝兰眼瞧着皇后娘娘站在墙上怔怔地看着归来的陛下,没有说话,半晌,她才听见落薇喃喃自语道:“……故园今日正好。”
千里万里月明。
03·少年子弟江湖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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