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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第一次会操比赛之后,七班就和范长江带的一班较上劲儿了,牛帅还别出心裁搞出一个“干掉一班”的口号,弄得新训大队无人不知。范长江只冷冷回了一句,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操场上见。七班从没这样团结过,铆足了劲儿,立志要和一班一决高下。
有了挑衅的对手,一班的士气也高昂了许多,流的汗一点儿也不比七班少。大家私下里埋怨牛帅嘴大,先把牛吹出去了。迟班长反倒夸牛帅口号喊得响亮痛快,敢于“亮剑”,说男人就是要有这股豪气,不逼自己出不来光彩。连全班平时最懒散随性的牛帅都这么硬气、敢玩命,即使输给一班,也不丢人。
结果,第二次会操比赛,两个班算是打了一个平手,一班虽然又拿了第一,七班紧随其后,但“最佳训练标兵”让朱光明夺走了。
大伙儿还奇怪呢,朱光明赛前的神经性腹泻这次居然奇迹般地消失了。朱光明偷偷告诉崔成说,夏天天的父亲最近定期与他通信,还开导他,让他心里宽慰了许多,他内心深重的罪孽感消解了不少,人也变得开朗了许多,他猜他爷爷为这件事做了不少工作。
第二次会操比赛后,最让迟班长头痛的李英俊像被施了什么咒语,居然一瞬间开窍了,一下子换了一个人,连丁大队长也感到吃惊,说李英俊的“眼睛有光了”,为此还把迟班长大大夸奖了一番,问他用了什么招数。迟班长回答道,丁大队,你就想想当年你是怎么逼我的就明白了。现在全班最让人担心的是段世杰,身为副班长的他,虽然内务管理弄得井井有条,让迟班长省了不少心,但训练成绩一直垫底,居然都被牛帅甩在了后面,可他还是一副不紧不慢、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从上次得到总队领导的夸奖后,他变得神秘起来,不但继续写着《国旗手训练手记》,而且神不知鬼不觉地搞到一个参加全支队“国旗知识竞赛”的名额,还拿了个一等奖回来。连一同前去的丁大队长和指导员都啧啧称奇,说他天生一个歪才,对国旗班的了解居然比他们还清楚,被支队称为“活字典”,可见私下下了苦功。段世杰一时间成了大队的名人。
段世杰私下里找到迟班长说,班长,我几斤几两你早就掂量清楚了,我自己是块什么料我再清楚不过,我知道自己肯定进不了预备大队了。我段世杰不是没有血性的人,我已经尽全力了,看来是与国旗手无缘了,你也别为我再费心了。我这么做是体力不行脑力补。放心,我段世杰再怂,也不会给你抹黑的。
见他心意已定,眼瞅着最后一次会操比赛马上临近,迟班长也只有叹息的份儿了。
最后一次会操比赛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军营里的气氛越发紧张起来,训练强度快把人逼疯了。崔成觉得全班就数自己体格最好,可也有点撑不住了,每天躺下后,就觉得第二天有可能爬不起来了;朱光明长跑训练又晕倒了两次;牛帅说见了床比见了亲娘还要亲,连说话都嫌费劲,感觉身体早就不是自己的了;反倒是李英俊像是上足了发条,整天生龙活虎的,让人不可思议。越是这个时候,迟班长就越像钢浇铁铸一般,平时闷声不响的他此刻来了精神,每天都会讲一段国旗班的故事给他们打气。牛帅说,迟班长不把七班的人弄残废不罢休,他自己倒变成了絮絮叨叨的唐僧了。
就这么一天天地煎熬着,终于到了最后的会操时间。听说这次会操比赛非同寻常,总队、支队和国旗班的领导都下来观摩,综合前两次的成绩,为正式挑兵做准备。迟班长把大家召集起来,开了一个动员会。他说,这可能是大家进入新训大队开的最后一次班会了,再过几天挑兵就正式开始了。三个月的心血在此一举,这让我想起当年丁大队长说的话,明天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三十六拜就差这一哆嗦了。说句心里话,我虽然是头一次带兵,但我觉得你们个个都是最优秀的兵,有了你们,国旗班根本不愁后继无人。是爷们儿,就要战斗到底,让我感到你们流的血是烫的。明天的任务就是“干掉一班”。不管结果如何,你们都是我迟永福最值得信赖的好兄弟。
为了不给新兵造成太大的心理压力,这次会操比赛并没有搞什么特别的布置,和前两次一样,还是正常的科目。大家像往常一样起床、出操。今天迟班长容光焕发,散发出少有的光彩,他的情绪感染着每个人,大家的心平静了不少。他挨个儿为每个人整理了一遍衣装,凝视着每个人,然后和每个人拥抱一下,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随后带着七班进入了会场。这次迟班长的手气又不错,排在一班的后面。迟班长还特意走上前与范长江握了一下手,就像两个角斗士决斗前的礼仪一样。
一班继续保持着团队超级稳定的发挥,动作的精确度也提高了不少,一下子压倒了前面出场的所有对手,赢得了一片掌声,这给七班带来不小-的压力。当丁大队长喊到七班出列时,迟班长威风凛凛的气势立刻激发起全班的斗志。崔成感到前所未有的振奋,他身边的每个人都憋足了劲儿,齐刷刷的脚步声从来没有这么有力过。全班人都听得出来,这次迟班长就像用整个生命召唤他们,他粗犷的喊声在操场上空回荡。他们迈出的每一步都拼尽了全力,那么咄咄逼人,那么豪气冲天。崔成的眼睛湿润了,身体和心里的伤痛此刻已无影无踪,他与身边每一位战友都融为一体,他们共同聚集在一起的能量被充分地释放出来。那一刻,崔成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直到动作结束,仍然意犹未尽,耳边传来了雷鸣般的掌声。他知道,这次他们不但最终战胜了对手,更可贵的是彻底地战胜了自己。
最后一次会操比赛结束后,预备大队开始正式挑兵了。在这样一个紧要关头,每个人都惴惴不安、心情忐忑地等待着自己不确定的命运。
与大家预想的差不多,段世杰第一个出局了,但出人意料的是,他的人还没下训练场,就被总队警务处的一辆车接走了,连句告别的话都没来得及说。看来他制造的“蝴蝶效应”起了关键性作用。毫无疑问,他被总队首长相中了,这几乎成了新训大队的一桩奇闻。
七班另一个让人心悬着的兵就是牛帅,丁大队长认为他稳定性不够好。经过专门的心理测试,牛帅被认为过于情绪化。崔成反倒认为牛帅是他们当中心理最成熟的一个,只不过偶尔冲动了一点而已,不至于因为这个就把他拿下来,那他也太冤枉了。
下来挑兵的副支队长围着牛帅来回绕了几圈,拍打着他的腰和肩,国旗班的中队长仔细检查着他走的正步,似乎想最后验证一下,结果他竟把头摇得像只拨浪鼓。
不对啊,小伙子平时挺不错的,丁锐在一旁心有不甘地说道,再练练,这可是绝对的好兵。
副支队长疑惑地盯着丁锐,一边对牛帅喊道,继续,正步走。说着,他侧起耳朵仔细听了听牛帅的脚步声,末了,还是摇了摇头,有些拿不定主意地说道,这个兵先放放再说。
当朱光明踢着正步从队伍中出列时,副支队长像找到一件罕见的艺术品一样,眼里放出异样的光彩,兴奋地说道,老丁啊,你从哪里弄到的这个宝贝?
其实朱光明是强打精神上的场,昨天晚上他又跑肚拉稀了。崔成当时心想,一到关键时刻老这样可怎么办啊?如果真的被淘汰了,那可真委屈死他了。看来朱光明太在乎这次挑选了,所以才这样紧张。
李英俊出场时,每个人都为他揪着心。但怪得很,今天不知道他怎么来了精神,每个动作都做得扎扎实实,非常干净,简直称得上完美。副支队长见了,禁不住夸奖道,迟永福,真行啊,这个兵怎么越看越像你呢!
其他几个兵也顺利地过了关。
崔成在七班是最后一个出场的,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他按照迟班长事先的嘱咐,只是把分解动作一步不差地做完。果然,还没等他走几步,副支队长就不住地点起头来。
牛帅此时像个傻子一样站在一旁,可怜巴巴地看着全班除了他被挑得一个不剩。他急得一个劲儿地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丁锐,想让他替自己说说好话,再给他一次机会。
为了牛帅,迟班长在丁大队长和副支队长那里费了不少口舌,最后,两个人一起打了包票,总算争取下来了。迟班长对牛帅说,你得给我记住,你要是以后给老子丢脸,我决不饶你,我差点儿给丁大队下跪才把你保住了。
不管怎么说,七班总算弄了个皆大欢喜,与范长江所带的一班不分高下。这样的结果,让迟班长的眉头顿时舒展了许多。
当正式宣布自己进入预备大队时,营地下了一场中雪,崔成觉得自己强壮了,身体不会在寒风中打战了。即使是失去了知觉,他也会在下意识中完成好每一个动作。他仍然坚持每天给谷水秀写训练日记,不过他写下的更多的是对她的思念之情。
强化训练基地是按天安门广场一比一的比例建造的,所有的训练也都是按国旗班升旗仪式一个环节接着一个环节进行的。那种训练就像迟班长说的那样,是魔鬼式的,以前你踢1000次,现在是2000次;原来跑5公里,现在要跑10公里;原来眼睛20秒不眨,现在是40秒;每天站立不少于4个小时,脚背绷直、手臂的挥动都是用线用尺量,身体不允许有任何晃动,持枪等每个细节要精确到用毫米来计量,更别提挺胸迈步这些最基本的功课了。而且,这里是一个月进行一次末位淘汰,丝毫没有任何人情可讲,人人在这里都是死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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