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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一个是公主,另一个虽无皇家之显赫,但也是太傅的孙女,皇后侄女,这般身世,便是谈婚论嫁,也无人能说一句不般配。
所以,她们二人自幼便很要好,一起读书,一起玩闹,一生之中大半的时光是一处过的。明苏好吹笛,她便奏琴相和,她爱作画,明苏便题词来配,总之无一处不谐。
可如此要好的交情,郑家入罪后,她却一丝一毫都没想起过明苏。
能灭全族的罪,总逃不过一个“反”字。祖父亡故后不到一月,朝中有大臣弹劾祖父生前曾密谋造反。皇帝大怒,一面痛斥这大臣信口开河,将他下狱,一面下令彻查,扬言必要还太傅以清白,告慰太傅,在天之灵。
接着,查了不到三日,便查出了许多罪证,证实太傅生前的确有谋反之心,更有谋反之举。皇帝心凉,以太傅辜负圣恩,不配以太傅之位厚葬为由,下令推倒陵墓,重新薄葬。又以回报太傅扶持教诲之恩,未曾罪及郑家后人。
结果,却从陵墓启出了无数僭越之物,乃至一身龙袍。
皇帝这才震怒,大骂郑府上下罔顾君恩,犯上僭越,不配存活于世。郑家男丁不论老少,全部处斩,女眷则关在郑家的一处小院中,等待处置。
皇后被赐死的消息,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赵梁亲自来传的。
祖母听闻后,说,郑家的命数尽了。
历代处置罪臣之家,都是男丁处死,女眷则或流放或没入宫中为奴再或充为军妓,而郑家女眷恐怕下场更惨。与其存活于世,受人凌辱,活得人不人鬼不鬼,比畜生还不如,不如就此了结,还能保全清白。
可郑宓不想死。
祖父临终前曾有遗言,特意叮嘱了子孙,不得随葬过甚,只取常用的笔墨一方,喜爱的书籍百册,让他泉下不致于孤独,便足矣。父亲在操办丧礼之时,谨遵祖父遗命,一概从简,所有随葬物品换做白银,不足百两。
这是她亲眼所见,绝无一件僭越之物。
陵墓中取出的龙袍,分明是有人栽赃。
至于谋反的罪证,更是子虚乌有,全部捏造。是个人都能看出其中的蹊跷。
可皇帝信了,还痛下了杀手。
于是郑宓明白,举朝文武也看懂了,不是郑太傅有反心,而是皇帝有杀意,他容不下郑家。
想明白了,她便不想死了,她不甘心让一生忠贞的祖父挂上反臣的罪名,也不甘心沾了满手鲜血的昏君好生生地继续当他的天子,安安逸逸地过完下半辈子。
所以,她成了郑家唯一活下来的人。
她的处置是罚入教坊为妓,永世不得赎出。
教坊司原是掌教习音乐之所,受太常寺管辖。但到了本朝,教坊也成了达官贵人取乐之地,虽不能如寻常妓馆一般,大张旗鼓地洒金银,捧花魁,但教坊之中,也有头牌之说,也有达官贵人们的挑拣品评。
郑宓一入教坊,还未正式露面,就成了头牌。教坊的主事将她视作一株摇钱树,下令好生调教。
她这才明白,原来生不如死的后一句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教坊中有的是手段磋磨人的性子,也有的是办法,让人服软听话。郑宓受了无数折磨,身上被打得没有一块好肉,养好了,再打,再养,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总之是没日没夜的教训。
这般十余日,再倔的女子都得折服。
与郑宓一同的还有一名女子,也是犯官之后,起头极为刚烈,但没几日,眼中就没光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唯唯诺诺,连稍大声一些说话都不敢。
十余日后,调教好了,便是挂牌,通过出价的方式,卖出初夜。
郑宓坐在三楼一处面临大厅的房间里,房间门是一张半明半透的纱帘。坐在门边,能看到底下人影攒动,能听见底下人声鼎沸。
教坊主事亲自招揽吆喝,只是用词却极文雅,先念了几句诗,郑宓听出来,是她从前写的,受过祖父赞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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