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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好人。话说出口,心里一阵翻江倒海,竟像是想吐,像之前计延宗伸手来扶她时,那种强烈的,无法控制的抗拒。明雪霁强忍着恶心,结结巴巴说道:“相公心肠好,知道了肯定怕我将来过得不好,万一相公不答应,娘的谢礼就没了。”
张氏一听说谢礼要没了,再也顾不得别的:“也是,延宗是个正派人,这事啊,先不能跟他说。不过雪娘啊,你真舍得和离?和离了你怎么办?孤零零的怪可怜的。”
“只要相公好,我怎么都行。相公喜欢素心,我只想成全他让他高兴,而且我爹说了,将来再给我找个好人家。”明雪霁越说越流利,原来撒谎这件事有过一次二次,后面的,也并不很难。
心里有些酸涩,又有些麻木。计延宗教她读书认字,教她正直良善,然后又亲手打破这一切。如今,她用谎言,来回报他。
这就是,夫妻么。蓦地想起计延宗教过她的一首诗“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他说这是前朝一位才女的诗,那位才女,也曾被丈夫欺骗,也曾欺骗过丈夫吗?
还好,如果这件事办成,她从今往后,再也不用跟他做夫妻了。
张氏彻底放下了顾虑:“好孩子,真是可怜见的,娘就知道你对延宗这份情意可着满世界也找不出第二个,行,只要你愿意,娘肯定帮你!”
咔,她从外头拉紧门锁,欢欢喜喜走了,门缝重又合上,明雪霁扶着门板慢慢滑坐在地上,虚脱一般,额上都是冷汗。
她错了,说谎,很难。羞耻、惭愧和害怕被发现的恐惧沉得厉害,几乎要将她压垮。
可她还能怎么办呢?她要和离,她不要像母亲那样一点点枯萎,无声无息死在后宅,她只是个笨女人,锁在屋里想了整整三天,才想出这么个办法,她得利用明家和张氏,把这婚离掉。
明雪霁靠着门板捧着脸,无声呜咽。
她原本还抱着指望,指望能和计延宗谈好和离的事,可一连三天被锁在屋里,让她终于想明白了这点,计延宗不准备跟她谈,他只要她服从他的决定。
她不知道他的决定是什么,但看样子,并不是和离。他明明喜欢明素心,为什么不肯放过她。
擦干眼泪,慢慢走去床边坐下。
眼下唯一的机会,就是明睿和赵氏。他们肯定巴不得撵她走,不是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有了两边的父母之命,也许,她能闯过这一关。
拿过床头的瓷盒,明雪霁脱下鞋袜,准备换药。
大夫开的汤药昨天就吃完了,烧虽然退了,但嗓子还是又干又疼,按理说该继续吃下去的,但她不敢找元贞。
她还记得那天擦肩而过时,他拂在耳边低低的语声:来找我。
危险、蛊惑,好似伏在暗处的猛兽,一不小心,就会被吞吃下肚。
明雪霁小心拆开纱布,露出脚底的伤口,炎症已经好了,结了薄薄一层平整的疤,她记得先前听乡下的土郎中说过,结疤若是平整的,将来不容易留下疤痕,这药,果然好用。
低着头涂着药膏,恍惚中觉得似乎有风拂过,内室灰暗的光线忽地一变。
抬头,元贞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站在不远处,一言不发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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