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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个神经病,”他说,“一个又可爱又美丽的小神经病,一个小疯子!晓霜。”他深吸了一口气,冲口而出地说,“老天作证,我快为你这个小疯子而发疯了!”
她迅速地转过头去望着大海,她的身子难以觉察地颤栗了一下。忽然,她就转换了话题:
“你说,你要告诉我你哥哥的故事。”
“别杀风景,”他热情地说,“我现在不想谈我哥哥,那是个很残忍的故事!”
“你要谈,因为我想听。我对残忍的故事最有兴趣。”她垂着睫毛,望着船舷下的海水,那海水被船卷起一团白色的泡沬。她的手指碰到了一圈绳索,她把那潮湿的粗绳子拿起来卷弄着。“说吧!”
“你一定要听?”
“并不一定,”她耸耸肩。“你哥哥的世界距离我很遥远。你真不想讲,就不要讲!或者,你还没有把这故事编完全,等你编好了再讲也一样。”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会捏造故事?”他有些恼怒。“我告诉你,我哥哥是个痴情种子,你信不信?”
“不信。”她简单地说,“世界上从没有痴情的男人!至于什么‘痴情种子’这类的字眼,是小说里用的,真实的人生里,爱情往往是个残酷的游戏!”
“你最起码承认爱情游戏是残酷的吧?”
“这个我承认,因为我正在玩这个游戏,还害死过一个男孩子!”
他打了个冷战。
“真有那个男孩子吗?”他问。
“不说!不说!”她及时地喊,“我要听你的故事,并不想说我的故事!”
他握紧她的手。
“等我说完这故事,你肯不肯认真地、真实地、把你的故事说给我听?”
她迟疑了一会儿。
“好。”她干脆地说。
“不撒谎?”
“不撒谎。”
她的允诺使他的心评然一跳,使他振奋,也使他欢愉了。因为,这简单的“不撒谎”三个字里,最起码已经承认了一件事,那就是,她的故事是“撒谎”的。她显然没有发现自己泄露了的秘密,她正沉浸在她那份强烈的好奇里。看到江浩面有喜色,她惊奇地问:
“你那个‘残酷’的故事很‘有趣’吗?”
“不不!”他慌忙收拾起自己的得色,整理着自己的思想。真要去叙述江淮的故事,却使他悲哀了,他的脸色沉重,眼光黯淡。“那是个很悲惨的故事。”
“哦?”她坐正了身子,双手抱着膝,严肃地看着他,一脸的正经和关怀。“说吧!”
“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坐到她对面去,靠在救生圈上,船身在起伏波动,他忽然觉得头有些晕,而喉中干燥。开了一瓶可乐,他一面喝着,一面抬头看了看遥远的海面,在那黝黑而广阔的海面上,疏疏落落地散着别的渔船,渔火把海洋点缀得像个幻境,不知怎的,这渔火,这海洋,这天空,这夜色……都带着抹怆恻的气氛,而他,很快就被这气氛所包围了。“我和我大哥相差了十岁……”他开始述说,“换言之,当我大哥读大学一年级的时候,我才读小学三年级。所以,有关我哥哥这个故事,我并没有亲眼目睹,更没有参与。我所知道的,都是我两个姐姐和我父母们谈起的时候,我听到的一些零碎的资料。尽管零碎,也可以让你知道,世界上有怎样无情的女人,和怎样痴情的男人!”
她似乎震动了一下,用手拂了拂自己被海风吹得凌乱的头发,她低语着说:
“唔,开场白不坏,言归正传吧!”
“故事开始在我大哥读大学四年级的时候。那时,我们全家都住在台南,只有大哥一个人在台北读大学。最初,是他写信告诉我父母,他爱上了一个女孩子,一个在某大学读中文系的女孩子。他信里充满了那女孩的名字,他说他爱那女孩如疯如狂。我父母认为这是正常现象,也认为大哥还小,爱情并不稳定,所以,大家常把这粧爱情当笑话来谈,抱着‘走着瞧’的态度,谁对它都没有很在意。父母对哥哥唯一的要求只是,要先立业再谈婚姻,因为我们家庭环境很苦,哥哥读大学的学费,都是靠自己半工半读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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