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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一惊,颤抖着接过那件衣服,跪下磕了一个头,“奴才,送……娘娘。”
————
灯火通明的养心殿,隆康帝跪在地上,低声下气地恳求道:“我会听话,我以后听你们的话,我再也不会和你们做对了,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我求求你们,不要伤害阿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真的,求你们!”
裴次辅一动不动,任他拉扯自己的衣摆,“陛下,如果您早有这样的觉悟,事情怎会闹成这样。”
他蹲下身,“老臣给过您不止一次机会,可您呢,先是帮他们发行票引,之后又依两院的意思将礼部尚书革职。陛下您是不是忘了,这个皇位是谁帮您坐上去的,您不会真要忘恩负义吧?”
“我不当皇帝了,我可以立诏书,你们想让谁来当都可以,我真的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求你们,放了我吧……”
“太晚了。”
裴次辅后退一步,“陛下,你我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以为你能将自己摘干净吗?”
裴逐站在一旁,冷冷道:“陈屏已经死了,该说的话都说了,我们不敢再赌第二次,天涯何处无芳草不是吗?就算我们不动手,李茹依旧活不了,她姓李,这就是她的罪孽,您明白吗?”
“不……”
隆康帝膝行向前,“我已经下旨废后了,我可以不给她名分,我只想她好好在我身边活着,我……”
话未说完,殿外忽然有内侍哭道:“陛下,陛下,西南所的李娘娘……薨了!”
御书台上的烛火闪烁了一下,照得殿内鬼影幢幢,隆康帝倏地开始耳鸣,像是溺水一般,什么也听不清。
裴逐沉默片刻,低声道:“陛下,娘娘既去,您节哀。”
一个时辰前,她还在同自己说话,明明一切都好好的,隆康帝微微歪过头,嘴张了又合,话说不出来,哭也哭不出来。
“哎。”裴次辅弯下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听上去似乎很惋惜,“李娘娘身体一向不好,如今猝然薨逝,陛下,时也,命也。”
“往后,您和淑仪娘娘好好的,早点生下太子,咱们还是一家人,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一家人哪来的隔夜仇。”
隆康帝仍旧跪在地上,双目微怔,神情茫然。
裴次辅笑了一声,背过手道:“宫门快要落锁了吧,怀远,咱父子俩也该告退了,好让陛下一个人静静。”
“是,父亲。”裴逐俯首作揖,“陛下,还望保重龙体,臣告退。”
大门重重合上,偌大的养心殿内转瞬就只剩隆康帝一个人,烛火摇晃,将他的身影映在墙壁上,像是一尊石像。
良久,才有人打破了殿内这死一般的沉寂,“陛下,李娘娘薨逝前让奴才将一件衣服转交给您。”
隆康帝僵硬的身体动了动,脸上的泪已经流干了,“阿茹……”
“娘娘是自己走的,很安详。”
隆康帝绝望地扯起嘴角,笑的极为难看,她是为了自己才甘愿赴死的。
内侍叹息一声,将折叠好的衣服轻轻放在他面前,躬身退下。
他双手指甲外翻,伤口血迹干涸,碰到任何东西都会抽痛不止,李茹绣工出众,还未嫁给他时在京中便很出名,针脚密密麻麻,严丝合缝,织造局最厉害的绣娘也比不过她。
以前李茹也常给他做衣服,他身上这件中衣就是她亲手所制,李茹还喜欢在做给他的衣服上绣一个小小的“茹”字,说是无论他在哪儿,穿着这件衣服就好像她也陪在身边。
隆康帝双手颤抖,竭力忍住喉咙里的声音,他翻开衣襟,一个娟秀的“茹”字映入眼帘。
墙上的影子忽然弯曲佝偻,逐渐缩成一团,隆康帝将衣服抱在怀里,瘫倒在地,双目渐渐模糊,泪水一滴接一滴地滚落,受伤的手被布料摩擦得剧痛,十指连心,疼得他只能张大嘴,扯着嗓子才能发出声音。
“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么作贱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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