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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挫着牙嘲讽,一旁的手下忽然凑近耳语了几句,那首领一脸邪气显然滞了滞,“刑部叶侍郎家的闺女?怪道啊,张口闭口谈王法,原来是家学渊源。。。。。。可惜了了,不顶用。”
“锦衣卫办事,还没顾忌过谁的脸面,”首领到底没把她当回事,哂笑一声,“差不多得了,区区一个三品侍郎,真没资格在爷面前人五人六的。”
弯刀霍地抽开来,锋刃映出他眸中凶光,退后半步厉呵道:“把人带走!”
太平时节竟还有这等无赖样的角色,当街掳掠朝廷命官家眷,理直气壮到叫人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犯了事。还是青泗先醒过神,扑在叶满园身前奋力反抗,一片混乱中,隐约有马蹄声冲破尘嚣,由远及近,最后在近旁停住了。
天地仿佛在一瞬间静默下来。
有人在静默中开口。
“都在闹什么?嫌命长?”
叶满园颤抖着将车帘拨开一丝缝,隐约见适才耀武扬威的锦衣卫匍匐在地,似有沉重的威慑压身,甚至不敢开口求饶。
而威慑的源头,是马上一抹巍峨的侧影。
那侧影透着漠然,扬手一鞭子劈在青石地上,复又开口,“既然一个个都不想在上京城混了,明日就上路,滚去宣府戍边吧。”
适才蹦跶得最欢的那首领,其实官阶并不高,官服上是花俏的鸟兽,却没有飞鱼纹样,说明既无功勋,又不是在皇帝跟前得脸的角色,顶了天也就是个千户的衔。
可锦衣卫地位超然,即便小小一个千户,都敢扬言不将朝廷命官放在眼里,并非夸口,九成九是实话。上京城谁没听说过锦衣卫毒辣阴鸷的手段?叶满园也不例外。上年锦衣卫办差,当场逼死了晋阳公主驸马,到最后也没见治谁的罪。驸马府邸与叶府恰好相背,当中只隔条窄巷,那一夜的凄厉哀哭,过后害她小半年没睡好觉。
但这个人呢,一张口就把要锦衣卫送去戍边,并不像是玩笑。。。。。。
事情从头到尾都透着荒诞诡异,叶满园心中惶然未减,茫然中伸手攥住青泗的指尖。
风动间,车帘没什么主心骨地飘着,忽然一把刀鞘探进来,将帘子拂开了。
“徐夫人受惊了。”
声音比人先至,只见刀鞘一抖,另一端的人跃下马,这才见到张冷如冰霜的脸,“某有几句话想问夫人。”
那张脸不怒自威,分明叫人不敢逼视,可五官却出奇俊美,极端冲突又奇异混融,耀眼得几乎刺目。
上京城里,地位在锦衣卫之上的年轻权贵。。。。。。还有谁?
叶满园虽不敢十分确信,也知道他不能得罪,深吸口气定下神,敛眉垂眼道:“大人有什么话,请尽管问,我必据实回禀大人。”
“夫人,”他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借一步说话。”
叶满园只好下车,又往前行了两步,退开点距离敛衽作礼,“大人,今日之事,实在叫我心中惶恐。外子在兵部任职,一向谨小慎微,除了忠心为朝廷与陛下办差,绝无贰心。您若方便,可否提点一二。。。。。。”
他“唔”了声,可有可无地应道:“绝无贰心——徐止善平日在衙门里做什么,同什么人打交道,夫人都清楚?”
叶满园一颗心骤然被揪紧了,他在暗示什么,难道止善真做了什么犯忌讳的事?猛地抬头,对上那双冷冽的眸,“他不会。。。。。。”
相对而立,才发觉他身量竟这样魁梧,她要站直了,也只堪堪齐他胸口高。他的视线似有手中那柄刀般沉重,霎眼间,叶满园只觉心头一滞,竟无端心虚起来,忙转开眼不再看他。
“夫人瞧着年纪轻,同徐止善做夫妻,想来日子也不长,对他这个人,夫人又了解多少?会不会的,且别急着下结论。”
他声音威严淡漠,语调却蕴了丝玩味,潜藏的意思极厉害,又像是没当回事。叶满园摸不准他的意图,只能唯唯诺诺顺着他,“大人说的是。不知您日常与外子相熟么?外子哪件差事办岔了,您若是方便,能否提点一二,我与外子一定铭记您的恩情。”
相熟?他冷嘲,“徐止善还不配叫某相熟。”话锋忽而一转,“事关朝廷机要,不便在外明言,夫人若想听内情,请过某府上一叙。”
叶满园愕然,“大人说什么?”
“巧得很,今日是某生辰,府上开门迎客,来来往往人不少,没什么可怕的。”
他盯住她,寒潭似的眸子微眯,眉宇森然。叶满园惊骇之余,一颗心倒落下来——今日过生辰,她果真没猜错!
昨夜止善说今日要赴宴贺寿,贺的不正是这位镇国公?
叶满园下意识就要拒绝,“这不合适。。。。。。”听止善的意思,镇国公摆宴,只邀了同侪下属,并无女眷,她若去了,那算什么事!
说到底,她并不相信止善会有犯上作乱之举,今日锦衣卫一通裹乱,大抵是误会,至于这位权势滔天的镇国公暗指的“内情”。。。。。。止善小小的七品主事,连大朝会都没资格列班的小人物,安稳度日罢了,即便有什么朝堂机要,也不会同他相干。
想明白这茬,叶满园渐渐不慌了,先恭谨向他道了声贺,“大人生辰,外子同我说起过,今日他也是要赴宴的。他既去了,便是将徐家上下的心意一同带到,我就不叨扰大人了。”
镇国公沉默了瞬,也没勉强她,“夫人别后悔。”话音未落,便回身上马,扬鞭跑远了。
临转头的当口,叶满园分明瞧见他扬了扬唇,笑得别有深意。她如遭雷击,适才未觉得,这一笑起来,眉眼霎时柔和,她方惊觉眼熟——是他!
是昨夜扰她清梦的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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