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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人适时地发出附和笑声,各种奉承声不断,什么“不是父子,胜似父子”之类的话也说出来了,场面亲近而热闹,一团和气。
章益玖一边在心里嗤笑,都是千年的老狐狸,说句话恐怕都是语带双关,一边上去。众人见他来了,自然给他让位。他跟着笑嘻嘻地奉承了两句,朝贺汉渚暗使了个眼色。贺汉渚笑着和人告了声罪,起身,两人走到一旁,听他说等下就要退场,送唐小姐回去,所以来和他提前道个别。说这话的时候,喜色掩饰不住,溢于言表。
他和唐小姐的事,贺汉渚也是略有所知。现在听他这意思,唐小姐似乎终于接受了他,要有实质性的进展了。知他以前颇是玩世不恭,这回竟对一个女人维系了这么久的感情,也是头回见,得偿所愿,自然替他高兴,笑着恭喜了一声,随即道:“好好待她,便是不能走到最后,也要好聚好散。她可是我和雪至的恩人,要是你对不起她,我是拿你没办法的,但我太太的厉害,你是知道的,她要是发狠……”
他停住,笑着,拐杖头在地上顿了一顿。
章益玖顿时想起了苏雪至当年验尸的旧事,打了个哆嗦:“怎么说话的,有你这样的朋友吗?自己娇妻在侧,我好不容易得她点了头,还没一起呢,你就红口白牙地咒我和她分?”
贺汉渚失笑,忙道歉。两人玩笑了几句,章益玖神色忽然变得严肃,压低声道:“可惜今晚庭芝不在,是个遗憾。我劝过他,让他再等等你,我说以你之胸襟,定不会迁怒于他,但他大约自觉无颜再见你的面了,执意不留,上月已经出国。”
贺汉渚便沉默了。章益玖自觉失言,忙想找个话题遮过去,环顾四周,恰看见佟国风,似乎正往盥洗室的方向去,身旁跟了好几个虽作普通打扮但一看就能辨出是保镖的随从,便努了努嘴,示意贺汉渚看,嗤之以鼻:“最近我在办公室都没怎么碰见了,据说是战时劳累过度,现在身体不好了,不会是要蹬腿了吧。你看他,印堂发黑,面带青气,眼白多,眼仁少,这不就是短命鬼的面相嘛。嗳,我以前怎么没留意――”
佟国风今晚本是不想来的,但架不住面子,也怕自己不来,再次惹王孝坤不悦。晚上人是来了,面上看着和平常也没什么两样,实则心神不宁,颇有煎熬之感。
从他知道贺汉渚抵住了来自金刚部队的疯狂围攻,最后脱困,还救回了伤腿,人没事后,他便度日如年,颇有惶惶不可终日之感。这几个月,他一直严加防范,无论去哪,即便晚上在家睡觉,门外也必守着几个保镖。今晚看见了贺汉渚,见他笑脸相对,一派和气,想必是忌惮王孝坤,谅他也不敢对自己如何,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刚才感到有些内急,便去往盥洗室。自然了,防范还是不能少的。
他在几个便衣亲信的随同下,去往盥洗室,回想着刚才贺汉渚投向自己的目光,正走着神,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咣当”一声,整个人如被针刺了一下,猛地跳了起来。保镖也如临大敌,立刻将他团团围住,拔枪,却见是走廊的对面,一个侍者因为太忙,走得急了,和出来的一个同伴迎面相撞,打翻了手里的托盘。
虽虚惊一场,但佟国风的心脏还在扑腾扑腾地跳,额头冷汗直冒。
这段时日,他已不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惊吓了。就前几日,他在家中书房,小儿子院中玩耍,调皮,弹弓打碎了窗玻璃,他吓得直接钻进了桌底,出来后,自觉丢脸,把小儿子狠狠打了一顿。不止这样,他也已接连多日没睡好觉,脾气暴躁。
他的保镖头子察言观色,小心地道:“老爷放心。有总长在,就算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造次。”
佟国风站在原地,闭目一动不动,忽然睁开眼睛,解手也不去了,道:“回去了。”
他回到大堂,和王孝坤交待了一声,又看了眼贺汉渚,见他还在那里和章益玖说着话,不知说了什么,发出一阵爽朗笑声,引得周围的人纷纷看去,他便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面上早也恢复常态,笑容满面地招呼,“烟桥,很是抱歉,前段时日身体不好,晚上又多喝了两杯,有些头疼,实在是撑不住,我先回了。日后若是无事,记得常携雪至进京,多多往来。”
章益玖面带冷笑,低头,点了支烟。
贺汉渚看着他,含笑颔首:“您走好。”
佟国风也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和边上的人打了几声招呼,朝外走去。
贺汉渚目送他的背影走出大堂,唇角始终含笑。章益玖低声道:“说起来,我真佩服你。换成是我,就算没法动他,也是绝对做不到能像你这样,笑脸相对……”
贺汉渚笑了笑。
章益玖改口:“算了,不说这个,扫兴。那就这样吧,我也走了。你和小苏等着,哪天说不定,我和唐小姐去看你们……”
饭店的大门外,忽然隐隐传来一阵嘈杂声,将他的注意力给吸引了。他转过头去。
佟国风走到饭店的大门旁,此时街上霓虹闪烁,路人往来。他等在门内,司机迅速将车开来,他在保镖的持护下,上了车,坐定,汽车没做停留,离开饭店前的辅路,驶上大马路,突然,几乎就在这个同一时刻,马路的对面,疾驰来了一辆汽车,那车灯笔直如雪,刺人眼目,冲了过来。司机毫无防备,甚至连方向盘都还来不及打,砰的一声巨响,两车猛然相撞,前盖翻起。
车内人被震得东倒西歪。佟国风前倾,重重撞在前座的靠背上,额破血流,头晕眼花。他的左右以及前座的三个保镖知道不妙了,在天旋地转中挣扎着爬起身,掏枪要保护他。但却晚了。
对面那车下来的几人已到近前,前后左右,分工分明,各自一把拉开相应位置的车门,没有半点停顿,伴着砰砰砰砰四下几乎是同时发出的如炒豆般的清脆无情枪声,连同司机在内,四人头颅齐齐中弹,当场身亡。
带着体温的污血溅到了佟国风的脸上,他惊恐地扶着座椅,直起身:“你们――”话音未落,左侧胸口一凉,也不觉如何的痛,匕首连根没入,只剩下了一截三寸长的柄。
他睁大眼睛,不可置信般地盯着插在了自己左胸一侧的匕首,慢慢抬起头,这时那人握住匕柄,发力,狠狠来回搅了几圈。登时,一种无法用这世上言语来形容的心脏破裂的剧烈痛楚,骤然散发到了他全身的四肢百骸。他发出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声,那叫声却也无法持续,刚出喉,便戛然而止,仿佛正爬着坡,才到一半,便就落下,最后只剩他徒劳地张嘴,喉咙深处往外冒血,却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砰的一声,他的身体一头栽了下去。那几人迅速回到车上,驾车后退,随即呼啸而去,转眼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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