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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相不肯理她,她却追问不舍。像是教她问得烦了,谢相道:“我怎会使你遭遇不测?”
如今想来,刘藻眼中都是泪。
太医自榻边退开,至皇帝身前,胆战心惊地禀道:“这毒歹毒而刁钻,臣无能,只能暂缓。但这毒,臣曾在边城见过,乃是匈奴惯用之毒,若能寻到能解毒之人,谢相还有……”
他没说下去,但任谁都能听出未尽之语,是谢相还有一线生机。
这番话一说完,太医令便连连叩首,自责无能。
刘藻点点头:“的确无能。”
太医令顿时口不敢言。刘藻望着谢漪,心乱得一塌糊涂,她努力克制了暴躁,道:“有军医能解此毒,你将情势缓住,谢相但凡有分毫差错,你与刺客同罪。”
太医令再不敢说什么,连忙回到榻前忙碌。
谢漪闭着眼,仿佛睡着了一般,但刘藻却看出,她的眼底,双唇都泛起了青紫。自责已开始泛滥,怨自己无能,竟让刺客混入高庙,竟让谢相为她挡了刀,她宁可自己死了,也不由谢相代她受苦。
直至入夜,军医方风尘仆仆地赶来,至榻前诊断之后,叹了口气,道:“毒已深入骨髓,医治起来,怕不容易。”
刘藻一听这样的话就暴躁:“不容易也要治!”她说罢,又恐惊着谢相,她这般不稳重,谢相兴许会失望。刘藻又放低了声音:“治好了谢相,朕封你万户侯,世袭罔替,治不好谢相,君满门俱死!”
刘藻一面说,一面轻柔地抚摸谢漪的脸颊,眼睛红得充了血。
军医见她这模样,怕得要命,唯恐丞相中毒,皇帝也出什么事。只是医者仁心,军中之人又格外直爽,相对大臣们时时计较得失,军医依旧关注病患,他又仔细检查了却才医官所用之药,又重新检查了一遍谢相状况,细细思索过,方道:“能治,止血及时,缓解及时,毒入骨髓,却未入心脏。”
刘藻闻言一喜,却听医官又道:“这毒是匈奴人所用,并不立即致命,使毒性留于骨髓,是要让中毒之人为保命而舍一肢,歹毒至极。边城的勇士,疆场的战士,舍了一肢,又如何再驰骋沙场?故而纵然能解,解起来也是折磨无尽,让人恨不能立即去死,宁可不活,也不愿受这痛楚。”
第46章
经军医与医官一同医治,谢漪的症状稳定下来。静室外的大臣们都还在,皇帝未下令,丞相又中毒昏迷,谁也不敢率先踏出高庙一步。
高庙也是重兵把守,但静室之中却称不上舒适,大臣们哪一党的都有,相互间小声传递消息,讨论行刺之事。
医官们全退下了,有专人预备回宫事宜。刘藻坐在榻旁,凝视谢漪的面容,慌乱也渐渐散去。谢相重伤,接下去朝中必是混乱不堪,她得稳住局面,不能让谢相养伤之时,也忧心朝政。
胡敖到门边,出声道:“陛下,车驾已备,可回宫了。”
刘藻的目光依旧在谢漪身上,她无声地起身,取下谢漪身上的衮服。胡敖忙上前,将手中的锦被覆到谢相身上。这是方才使人到近处一大臣府上借来的。
刘藻弯身,细细掩了被角。
待她再度直起身子,胡敖上前侍奉她将衮服重新穿好。
与来时不同,圣驾回程依旧浩浩荡荡,羽林开道,百官侍驾,整条队伍中却笼罩着一股阴沉之气,肃杀凛冽,寒气逼人。
途经尚冠里,胡敖至圣驾旁,提醒道:“陛下,相府将至。”
车中传出皇帝的声音:“不去相府,直接入宫。”
胡敖一个字都不敢多说,赶往前头传话。
刘藻说完话,又低头望着她身旁的谢漪,勉强弯了弯唇,像是商量般说道:“不去相府,相府无人操持,去宫中,我来照顾你。未央宫也安全,有我挡着,无人寻事。相府没有一个看得过去的人坐镇,你必不能安心养伤。”
她说的是实话,谢漪醒着,她也会这般与她劝说。只是这话刚说完,刘藻便觉眼泪又漫上来了。
偌大一个相府,却是无人能照料谢相。谢文便不必说了,年少不经事,且还是个男子,诸事不便。那位老夫人,刘藻只远远见过一眼,却很看不上她。谢相当年,被卫皇后收入宫中养育,便是因生母不慈,待女苛刻。
除此之外,相府中便全是仆婢幕僚。
这般细细计较下来,谢相竟是无一知心之人,孤苦得很。
刘藻小心翼翼地握住她没受伤那边的手,认真道:“姑母,你有我了,不必再独自强撑,该轮到我来报答你了。”
她刚说罢这一句,又想起,谢相受伤,也是为她挡刀,顿时又是满心苦涩。谢相的恩惠,她怕是永生永世都报答不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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