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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不去死?”
很长一段时间里,叶家总是充斥着类似的骂声。
龚彩动不动就打叶小船,每天只给一碗白米饭。叶小船不是刚来叶家的两岁小孩子了,他模糊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打被骂,却又知道得不那么清楚。
他其实很喜欢弟弟,那个小孩儿白白胖胖的,一见到他就笑。
他想抱抱弟弟,但只要被龚彩发现,他就会被扇耳光。
那年头流行一句话,叫做“棍棒下出好人”。父母打儿子,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打死都活该,警察不会管,邻居看热闹,看完还吓唬自己孩子——看到没,你不听话我也揍你!
叶小船的脸时常是肿的,周身青一块紫一块。他从小爱笑不爱哭,被揍得鼻青脸肿也很少掉眼泪。
可是他不懂,自己明明很听话、很乖,爸爸妈妈喜欢弟弟,他也喜欢弟弟,他愿意把玩具全部送给弟弟,今后把好吃的都让给弟弟,为什么爸爸妈妈还要打自己?
筒子楼里每一户都很窄,叶家一共也就两间房。没有弟弟的时候,叶小船住在客厅,有一张小床。有了弟弟后,这张床就成了弟弟白天玩耍的地方,而他只能睡在地上。
一张席子,一卷被子,一个枕头,就是他的床。
叶小船五岁的时候,机床厂改革,大批工人下岗,其中就包括龚彩,而筒子楼里四分之一的人都丢了工作。
愁云惨淡,楼里几乎每天都会传出摔碗的声音与女人的哭声。
龚彩变本加厉折磨叶小船,叶小船只能躲在走廊的转角处,到了睡觉时间也不敢回家。
叶家隔壁,也总有骂声。
叶小船知道,那是单桥疯癫的母亲。
单桥没有父亲,和母亲相依为命。叶小船有时看到单桥就想,这个哥哥会不会也挨打?
应该不会。
因为这个哥哥看上去很凶,没人敢打这个哥哥。
六岁以前,叶小船从没与单桥说过话。于他而言,单桥是个很怪的人,从来不笑,脸冷得能掉下冰渣子。
冬天到了,叶小船再一次在挨揍之后被赶出家门。
这次的理由是——他吃得太多。
西南山区的冬夜,湿漉漉的寒气能钻进人的骨头和血管里。叶小船只穿一件旧得不能再旧的薄棉服,瑟缩在转角。
他冷得站不起来,肚子饿得直叫唤。
其实他并没有吃太多,只是就着咸菜多吃了一勺米饭。
按照往常的经验,叶小船知道自己得在角落里度过一晚,明天如果妈妈心情好了,也许会给他一碗没吃完的粥。
他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以为这样就能抵御寒气。
可没有用,他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还有寒风撞在他脑袋上的声音。
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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