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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天大笑出门去,喜见天公重抖擞,自古美人同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驾!」一匹乌蹄踏雪的良驹疾驰过天衢大道,身後紧紧尾随著四五骑随从,横冲直撞,吓得零星的行人个个抱头鼠蹿,刚险险避开,还在惊魂未定,马蹄又撞翻了一个菜摊,一车耐寒的蔬果满地乱滚。
萧丹生嘴里轻轻咒骂了一声,头也不回,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反手扔了过去。就在这时,後面的随从惊叫起来:「王爷你看那里!」他闻声抬头看去,看到前方不远处,那座伫立在无忧湖心的酒楼,已是火光一片,滚滚浓烟从楼顶直冲云霄,将整片天幕渐渐熏黑。
「该死。」他大声咒骂著,驱马向前,到了虹桥,见人群逐渐拥挤,立刻下马狂奔了起来。就在这时,萧丹生远远看见楚三和几个下人扶著一个青衣人急匆匆地从楼里逃了出来,正燃烧著的梁木从他们身後掉落,恰好堵住半个入口。萧丹生看到他们被火熏的狼狈不堪的样子,心中却舒了口气,几步迎上前去,低声问:「楚公子,我哥他?」楚三半面脸上都是油灰,此刻一边苦笑著用袖子拼命擦脸,一边回道:「萧大人大概是吸进了浓烟,嗓子哑了。其它的倒是不碍事,不过怕有好几天说不上话了。」他说著,和萧丹生一起回头看去,『那个人』正捂著喉咙一脸不快的轻咳,楚三後怕的轻拍胸口:「真真可怕,幸好陛下今日临时要见毕州府尹,只有我和萧大人赴宴,不然陛下遇到了这群刺客……」萧丹生一愣,轻声重复道:「刺客?太平盛世,哪来的刺客?」楚三捶头顿足的咒道:「真不知哪来的杀千刀的刺客,王爷你看看,这满地伏尸,个个都是萧大人手下的好手,若非有他们挡著刺客,我们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他一边擦著脸,一边涕泗横流的蹲著哭了起来:「哎哟,我的脸,好痛,痛死了。」萧丹生听著他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不禁有些不耐,几步走到那个人身边,轻声道:「既然哥哥无恙,我也就放心了。我昨天说的话,言出必践,从今往後,若有用的到我的,尽管吩咐。」那人抬头看了萧丹生一眼,点了点头,这时,随他来的一个侍卫快步走到他身边,附耳道:「王爷,那里有个女的想见你。」萧丹生一愣,摆手道:「可笑,赶她走。」
那侍卫又凑过来轻声道:「可她说她是摄政王府服侍过唐公子的丫鬟,有些事想告诉王爷。」萧丹生一愣,看了看站在身旁的那个人,低声道:「叫她过来。」那侍卫显然犹豫了一下,然後再次凑过来,把那女子的请求一次说完:「她说此处不方便,想和王爷换个地方详谈。」第六章 心火
萧王府。
唐尘一个人站在树後,抱著膝盖坐著。片片枯叶蜷曲著躺在土地上,风吹一阵,它们动一阵,被风吹得四下飘零,想停停不了,只能无奈的等待久候不止的瑞雪覆盖残躯。他昨夜醉的早,今朝醒的晚,迟迟没见著萧丹生,一个人在卧房中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後心乱如麻,只得随意披了件衣服,躲在无人的地方吹起风来。
院内突然传来了丫鬟叽叽喳喳的声音,由远至近,直走到树前,才停了下来。这两个丫鬟没发现院子里还藏了人,只顾著讲自己的。这个说:「你可看到凌霄楼那场大火,真真可怕呢。」那个道:「你听谁说的,那麽大个酒楼,哪能说著火就著火?」这个说:「我骗你做什麽,你自己搬个椅子往南边看,刚烧起来的,无忧湖都映红了。我就奇怪了,咱们王爷刚去的那个地方,不就是凌霄楼吗?」那个丫鬟似乎吓了一跳:「你这麽说我就记起来了。今天一早摄政王府就来了人,说皇上和楚三公子在凌霄楼邀了萧大人一聚,咱王爷似乎是担心才过去看看的吧。按理说如果没什麽事,早该回来了,难道是在外面找乐子?」另一个丫鬟做出了掌嘴的动作,低声喝道:「别瞎说,小心给人听了去。不过我听厨房的人说,王爷说去看看就回的,我看这事蹊跷,不会是被困在火里了吧?」那两个丫鬟又是嘀嘀咕咕一阵,才各自散了。唐尘却如坠冰窟,别人不知道,他怎会不懂楚三是怎样的人,说深藏不露不为过,说心狠手辣更不为过。他越想越是心惊胆寒,几步爬上身旁古树,看到天幕尽头那团巨焰,明亮得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数只寒鸦被火光一吓,厉声叫著朝北飞来。唐尘脸色一下子煞白起来,这样大的火,谁信是无心之失?
漏声欲断,过了不久,一个丫鬟捧著刚刚炖好的莲藕百合汤,轻轻敲了敲卧室门,叫道:「唐公子。」房门却空掩著,一敲就开了,丫鬟犹豫著,将头探入房内,又轻声问了一句:「唐公子?」劈里啪啦一阵碎响,紧接著是女子慌乱的叫声:「唐公子……唐公子不在屋里……」这声并不算大的惊呼,却惹得下人们统统从房里跑出来,面色惊恐的对望著,一起搜寻了起来,哪里寻得到半个人影。很快,又有人惊呼起来,马圈里,也空了。
此时的唐尘已经骑马狂奔了好一会儿,整条道路上,都簇拥著出来看火景的闲人,并不熟悉骑术的他需要努力拽紧缰绳,才不会被甩下马背,好在凌霄楼和萧王府隔的并不算远,在撞倒好几个行人後,他就看到了站在虹桥桥头打算离去的楚三和『萧青行』,他们被几个侍卫护在身後,看上去狼狈不堪,只有唐尘敏锐地看到了楚三眼里的得意之色。
楚三在这里,萧青行在这里,还有一个人呢?唐尘心急如焚,纵马急驰,撞翻那一圈侍卫的包围,跌下马背,又歪歪扭扭地站直身子,连痛都感觉不到。楚三一见他,脸色登时变了,皱著眉喝道:「唐尘,你来这里做什麽,回去!」唐尘愣愣的看著楚三,那人身後是不停燃烧著的高楼,万千奢华,终归尘土,他只能用力,用力地从喉咙里,生硬的挤出几个字:「他呢,在哪里?」楚三脸色阴沈起来,他有些不明白唐尘是如何看穿这把戏的,更没听懂唐尘究竟在问谁,只是冷声道:「这不是你该管的,现在就给我回去,你不是也很想看他死吗!」「在里面吗?」唐尘用恍若做梦一般的轻柔语气,自言自语的说著。身後燃烧著的楼宇,曾是销魂窟,却作了送命场,多少爱恨,眼看著就要一笔勾销。为什麽还会难过,会不舍得。楚三死死盯著他的表情,身形一晃,拦在唐尘身前,厉声喝道,「我再说一次,回去!」於此同时,被撞开的那几个侍卫一起朝唐尘背上抓去,同时喝道:「请留步!」可唐尘歪著头,还是向前走了一步。
没有人拦得住唐尘这一步。
甚至还没有看清楚他的袖摆怎样飞扬起来,那身影就擦肩而过了。
这究竟是怎样绝望的一步,甚至让旁人以为,他如果被拦了下来,这个少年就会立刻痛苦的死去,就像是被紧紧勒住喉咙正苟延残喘的人第一次伸出双手在空中虚抓。那涉死的力量抓到什麽就能捏碎什麽,充满著疯狂,绝望,凄厉,痛苦。
楚三有一瞬间的失神,只觉得眼前一花,仅闻少年衣袖轻轻擦过的声音。他愕然回头看去,只见到唐尘消失在入口处的背影。
他一进大堂,就看到肆虐的火舌,疯狂舔噬著雕花栏杆和桌布,火星被焰气吹得四处乱飞,整个凌霄楼像是一团旋转上升的火,滚滚浓烟充斥著每一个角落,不时有被烧断的木块和横木燃烧著坠落在身旁,一时间莫说寻人,连自保都极为困难。
唐尘被浓烟呛得不住咳嗽,他努力弯下身子,寻找上楼的通道,却看到了大堂中心,眼看就要被殃及了二十口油缸。如果香油漫出,这里无疑会是滔天火海。可唐尘连把外袍浸湿的机会都没有,看著被浓烟笼罩的大堂,恍惚间竟是一筹莫展,就在这时,唐尘突然想起自己昨晚才来过这里,虽然那时魂不守舍,只顾著喝酒,但上楼的楼梯依稀是在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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