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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是满纸荒唐。
一句话,一个字,所有在空白记忆里突然闪过的——他每天会问我几句前言不搭后语的痴言,我有时候如实以告,有时候信口胡编,看着他来去匆匆的背影,心里不再有喜悦。
数月前,这男子,突然打包了行李,说要走。估计是要去找那个虚构出来的故园,又或是要去寻访爱人的坟冢。我坐在树上,垂首看他,我不拦。青问我:“你说,村庄外面有果林,是真的吗?”
我点头。
“你说,我喜欢的人死了,也是真的……”
我侧过头去,不再理他。他拿着包袱,看上去落魄潦倒,只有容颜俊美如兮,他跟我说:“我走了,大概,以后不会再见。”
我微笑,朝他挥手。他眼里似乎有痛,但除此之外,更多的是空白。他过去,也许真想过要和我在一起,但现在,他已忘了。
他后来真的出去了,这段山路,便像是一个巨大的迷阵,葳蕤树林,重重复复,猿猱愁渡,禽鸟空旋。除了萧丹生,再无问津人。我有数月没见过他,直到一次月圆,我午夜惊醒,看到这人站在c黄前,手臂上布满被荆棘条划出的血痕。
他说:“我一直……在找回来的路,找了很久。差一点……再见不到你。”
我低声笑,“那不是很好?”
我心里难过,想站起来,他却按着我,表情竟是伤心,“我以前……真的不认识你吗?”
这煌煌月色,流淌一地,我竟然有些厌倦了不断的骗他。他的手远比我想象中用力,他轻声道:“你总是骗我,如果我真的是种地的,哪来的这一身武艺。”他擒拿手使出来,痛得我闷哼一声,他以前似乎更知下手的分寸。
这个时候,有人站在门口,挡住了满地清辉。我们两个扭成一团,姿势多少有些尴尬。我用力挣扎起来。那人转身要走,我忍不住叫他。
“丹哥哥——”
我听见他叫我,脚下顿了顿,一时竟不知是留还是走。数月不见,我哥看上去似乎更加沉默郁郁了。月色如水,照我华厅,远处被风吹动的稻禾在清辉中如流淌的白银。
我从袖中掏出几枚野果,鲜红欲滴的。它们长在绝壁上,被我偶尔窥见了,采撷下来。这地方一片穷山恶水,除了这些些微清甜的果子,我再想不到别的,能让他欢喜。
我把野果放在桌上,听见自己说,“随你们。”我想必是在微笑,不然他不会这般惊慌。走出门口,他还远远跟在身后。我在溪水旁捞起冰镇数日的酒瓮,敲碎封泥,欲饮。他跑过来拉着我,轻声问:“我陪你?”
我们,很久没有说过话了,更何况是这样碰触肢体的亲密。他似乎也在尴尬,却不放手。我拂袖,仰头饮酒,自酿的米酒顺着瓮口沁入心肺,沾湿下颌和前襟。尘儿抢过酒瓮,学我的样子,大口干了。只是他酒量不好,几口酒下肚,便站立不稳。
我仰头,看见皓月天空,我们,也算是团圆了。他醉倒在我臂弯中,驼红着脸,喊我的名字。我看到哥静静的看着这个方向,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他极端痛苦的事情,眉头轻轻拧着。我问尘儿:“你今日总该告诉我了,你喜欢的是……谁?”
他睁大眼睛,似乎完全不明白我在问什么。这一世情癫,不知是否入的了他的眼,有些人为他死了,有些人为他忘却前尘,我这样平平淡淡的照顾,他是否真的会记得。我哥向这边走了两步,然后站着,轻声问:“我和他,以前……认识吗?”
我丝毫不奇怪他会记起,犹豫了一会,还是点头。哥站在那里,似乎终于得到了他要的答案。我看着头顶冰轮,夜风浮动袖角,哥问我:“他说……我喜欢的人,已经死了。”
尘儿乖的像很久以前的那个孩子,安安静静的,只是听我们说,醉的连焦距都对不准。我轻笑,“你喜欢的人,一个为你死了,一个因你活了,你问的是哪一个?”
他似乎想到些什么,一只手抵在额头上,头痛欲裂的样子。尘儿怔怔看他,似乎也觉得他很是可怜。
好几年了,都是这样三间茅屋,划开各自的生活。只是我不能永远的等他,等他想明白,等他来找我。我抬起尘儿的下巴,微微用力,让他看清楚站着他面前的两个可怜虫,又问了一次:“我和我哥,你究竟喜欢哪一个。”
尘儿呆坐在哪里,我看见他眼中映着我们两个的影子,在那一瞬间,我突然记起哥初入萧王府拘谨的样子。有什么新东西,都是一式两份,只是他时常会把东西全留给我,我记得老头子常说,一世人,两兄弟,携手则生,阋墙则死。
他半生坎坷。我突然不想和他争了。争的人倦马乏,分出了输赢,我就真的……会开心吗?
我终于苦笑。
他唇边一丝苦笑。
可有什么好笑的?
那人……醉倒在他臂弯。我第一次发现,原来除了沉默和嘲弄,他也会有这样的风情。脑海里,似乎有什么在蠢蠢欲动着,逼迫我痛苦和悔恨。似乎我也曾经像这样,躲着角落,看着他在别人怀里,醉眼如丝。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在骗我,他说他是过路的旅人,却对我这去脉来龙如数家珍,谁会相信?可我的耳朵,只愿意听他信口胡编的谎言。初见时静静一瞥,就绊在他清澈潋滟的眼眸深处,我被唆使着,坠入一场单纯而妖娆的梦境里。
不是不曾想过,要逃离这梦魇,我下过山,他站在背后,目送我在山道上走远。出了密林,我看到山脚下错落村庄,来往行人,形形色色,南腔北调,再没有那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我突然害怕,再往前走,走到更人烟密集处,走到更纸醉金迷时,我是否还回的去,那样在田垄上一坐一天的日子,那样在树底下一看一天的岁月。万一……他们离开了原来的地方,搬到了别处,狠狠的弃绝了我。
我莫名恐惧,茫茫人海,到时我该怎样找起。我回到山道上,劈荆斩棘,摸索前行,却不料这丛林如同巨大的迷阵。蓬莱无可到之期?我不信。我纵身跃上树巅,四下环顾。离了他,再没有一个桃源——我听见有人问我,“你可愿意……一起照顾他。”
我看着那人,竟不知是该欢喜还是不甘。
“他性子不好,总喜欢干些傻事,你若是还记得他……”
记得?
唐尘醉得迷迷糊糊,歪着头,不解的看着这边,那样单纯的疑惑,让我移不开眼睛。隐隐约约的,想起一片梅林,隔了疏影横斜的老枝,静止的秋千上,载着谁的影子。萧丹生……见我不答,沉默了一会,一口饮尽翁中酒,然后俯身,将酒液一口口渡给他。
我胸口……喘不过气来,有些东西……堵在那里。月色下的稻田如白银翻滚,我看到那人扯开他的衣襟,他的胸膛也是消瘦白皙的,胸前的两点红晕在微冷的空气里渐渐硬起来。
他似乎被夜风吹散了几丝酒意,有些无措的想拉拢衣襟,我被唆使着,走了过去,解开发带,轻轻绑住他的双手。丹没有看我一眼,只是自顾自的,加深那个吻。少年汗湿的长发擦过面颊,我微微弯下身,将那衣襟再拉开了一点,含住一点,啮咬吮吸,让它在我舌尖上硬如小石。
明明只有他们两人烂醉如泥,可我……竟也像是醉了。胸口像是……有一团微热的火苗,慢慢的烤着,慢慢的熬煎。他看上去……并不好受,眉头紧蹙着,微微挺起胸膛。我突然异常难过,心口冰冷,就像是琴师在乎自己的手指,猎人在乎自己的眼珠,珍而重之的瑰宝,为什么要与别人共享?三个人,实在太多了……我微微抽离身子,看到萧丹生的脸色,与我一样难看。他们唇舌间连着一条未断的银丝,看上去格外淫靡。我听见自己冷哼着,无论如何,我不会放手。他的腰带被我们解开,外袍和亵衣落在脚边,无人理会。唐尘被我缚住的双手,突然用力挣了一下,像是难受,我犹豫了一会,也试着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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