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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QQ上挂了4个小时後,有一个人名闪了出来,随意聊了几句,问他要不要见面。
他欣喜又不无担心地说:“我怕你会掉头就走。”
那人打了一长串的笑声过来,那哈字连到了天边去,那人说:“你这人真有意思,只要没病也没什麽好挑的,玩玩罢了,难不成我会以为上网随随便便就能吊到一个绝世美男?”
他於是有些放心了,在那14寸的显示器前面傻呵呵地笑著。
只见那人又回了一句:“长得丑没事,有啤酒肚也行,可就是别是C,我受不了那个……”
他在计算机前愣了一下,然後老老实实的一步一步退出程序,小心地点下关机,然後关闭显示器。他在计算机前闷坐了一会,然後站起身来在小小的、公司分配的单人宿舍里面走了一会,最後走累了就去随便弄了点吃的。
一碗饭配上一个煎鸡蛋,几根青菜。他一边吃著,一边努力地想把眼泪逼回去,可是不久後,那泪水就不听使唤地落在饭里面。
混在饭里面一口一口吞入腹中,有些咸咸的,也不知道是什麽味道。
他从此不敢再上网,在人群之中把自己瑟缩得越发的紧。
可笑他已经快是而立的人了,竟是连一次onenightstand都没有。
这一天,公司刚刚发了奖金,粉红色的钞票垒成一个足以让他欣喜的厚度。握紧那些钞票,竟然觉得胆怯的心里面也生出一点点勇敢的情绪。
何授想,不如去一次gay吧看看吧,若是没有人,就买一个。
只要一个晚上,明白了是怎麽样的事情,心里就再也不想了。
何授是第一次下酒吧,他按照网上的地址规规矩矩地画了一张地图,用红笔标好了各个主要公路的名称以及标志性的建筑,然後仔仔细细地将那张自制的地图折好了,放进左边的裤袋里,然後在右边的裤袋里装好了钱和钥匙,临走的时候检查了一遍宿舍里的电器有没有关好,然後关上两道门,对著空无一人的屋子说了声再见,转身,出门。
等做好这一切,出一个门,便耽搁了二十分锺之久。何授有些无奈地想著,这不怨他,他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凌乱的屋子、没有关好的电源,正如他每次安静的一个人吃好晚饭,都会立刻清洗碗筷一样,这些都是天生的性情。
他何授生下来就是个C。
他一脸不成功便成仁的痛苦表情向著车站大步走,他想他这次是下了狠心的,就算是买个moneyboy也要解决了这件事情。
因为没有试过,所以反而更加揪心。原以为这麽多年来,都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再不会图些什麽不切实际的幻想,结果还是不行,自己没有想象的那麽坚强。
无论如何,都想要试一次。
就算被嘲笑多一会儿也没事,如果能够彻底死了心,落个心无旁骛,反而轻松自在。
那公共汽车挤得不行,人挤著人,人压著人,人推著人,是典型的罐头车,闷热得让人心烦,不过是几分锺,便挤得一身大汗,汗水使头发湿漉漉地粘在脸上,白色的衬衫後面也开始有些汗湿了,贴在背脊上。何授突然觉得很後悔,早知道上公共汽车会弄得这麽狼狈,不如破费打个的,了不起二三十块,算他四天的饭钱。
这个样子,大概是更没人看得上了吧。
汗水像是永无止息地顺著脖子往下淌,在那闷热的人群里像是泡过水一样,难过得几乎想一头撞在玻璃上,连车窗吹进来的风都是闷热的,车开得摇摇晃晃,每到转弯的时候,过道上站著的人就是一阵东倒西晃,朝著转弯的反方向压成一团。
好不容易熬过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何授才喘息著从车上挤下来,似乎有了一点晕车的错觉,衬衫仿佛湿透了一般的贴在身上,眼镜顺著汗湿的鼻梁不停地往下滑,身子累得几乎动不了,只好坐在路边的糙地上歇一会,看了看手上那个时快时慢的电子表,居然刚到下午四点锺,何授估摸著休息够了,然後努力地站起来,掏出那张放在裤袋里的小地图,费劲地辨认,试探地寻找,他也不敢问路,深怕说出那个酒吧的店名时,会迎来了然而歧视的目光。
他宁愿一头撞死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
那家酒吧就在车站附近几百米的一条酒吧街上,很繁华的一带,和何授宿舍座落的那个废旧的绿化带是完全不同的天地。等何授拘谨又向往地走进了,才几乎是震惊地发现那里根本没开门。仅有的勇气在这一个发现下几乎被打得灰飞烟灭,直到何授好不容易静下心来,才注意到那店门旁边门柱上的一个复古的壁灯下面有一个小小的告示牌。
告示牌上注明了营业时间从晚上九点开始。
何授犹豫了一会,然後慢慢地走回刚下车坐过的绿化带,老老实实地等天黑。
那时他以为,他最擅长的就是等待。
何授记得是在那片绿化带旁边坐著,蜷缩成一团,不知道为什麽坐著坐著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得不行,一个乞丐坐在他旁边肆意的吃著垃圾桶中饭盒里还算新鲜的饭粒。何授看著那乞丐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不知道为什麽就觉得有些难过,伸手从口袋里掏来掏去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块钱,试探的递给那乞丐。乞丐看了他一眼,然後笑了一下,露出一口黄牙,伸手挡了,那乞丐说:“不用了,你也不容易。”
何授听到这句话,彻底认识到自己的模样有多狼狈。他尴尬的笑著,伸手摸了摸头发,然後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把弄得有些皱巴巴的衬衫努力地拉了几下,想弄回原来那至少是整齐的装束。就这样奋斗了好一会,才终於迈著步子,朝著那家酒吧走去。
那条街上的一排酒吧已经都开门了,五彩的霓虹灯管和昏黄的街灯给这条街在黑夜中赋予新的色彩。何授犹豫著,站在那家叫“十年”的酒吧前,推开那扇玻璃门,在店门前几乎迈不开步子,只用一眼,他便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个地方他不该来。不算宽敞的酒吧,将一部分吧座隐蔽在每个幽暗的角落,又将一部分人暴露在炫目的灯光之下。
无论是头顶吊灯渡铜复古的灯罩,还是雅座中柔软舒适的座位,还有小提琴静静流淌的声音都显得十分的复古、精致。一排高高的吧椅上,四五个年轻的男孩穿著镂空的衬衫和紧紧的黑色皮裤,手中或是红酒或是五颜六色的鸡尾酒,轻声欢言,谈笑风生,旁若无人。
第二章
那些笼罩在光彩之下的人们,若有若无的将视线扫向门口,轻轻一瞥便转过头来,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愉悦的哄笑,何授觉得额间全是细密的汗珠,若不是残存著出门前拼死一搏的勇气,现在早就拔腿跑了。何授一边安慰著自己至少还有身上那沓鲜豔的钞票,一边面色苍白的迈了一步,在一旁静静看著他的侍者此时终於迎了过来,将他带到长长吧台的一角,他觉得浑身僵硬,狼狈不堪地爬上了那高高的椅子,双手局促的交握著,眼角紧张的几乎又要湿了。
何授现在只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是个错误──他原来想出没gay吧的虽然可能有那些漂亮的人,可是应该也有那些中年的大叔,揣著钞票挺著啤酒肚左右逢迎,寻欢作乐,他也未必就丑到哪里去了──何必像看怪物一样看著他。何授左手在右手上狠狠一握,强迫自己清醒一点。眼睛不自然的四周打量著,企图平静下心中的无措和慌乱。
他一眼看到吧台附近的雅座上,一位年轻的男子,他的脸隐在一圈黑暗之中,微微露出下颚优美的轮廓,一只修长的手拿著一杯红酒,透明的高脚杯,那些鲜红的液体轻轻流动著,分外耀眼。男子不时将酒杯放在唇边清抿一口。那个优雅的动作,甚至让何授有些失神地想知道那人的唇是不是也染了红酒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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