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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心中欢喜,却渐渐地消散了。
刘藻想起来了,昨日长信殿外,谢相自她身前走过,没有理会她,为何今日就来照顾她了?必不是原谅了她,多半是无奈之举。她毕竟是皇帝,倘若出了事,朝中便乱了,谢相迫于无奈,方来照料。
关了窗,殿中仿佛又沉闷起来。刘藻垂下眼眸,用了药好不容易聚起的力气像是都被抽空了,她摊在床上,一阵倦意涌来,眼皮又重了起来。
谢漪见她又困了,站到床前,为她掖了掖被角。刘藻迷迷糊糊地看着她,乱糟糟的脑海中忽想起一事,抓住了谢漪的手,与她道:“谢相不必在此守着。”谢相若守她一夜,势必劳累,“我今夜不醒了,谢相也快去歇了。”
她手心湿冷,出了汗,谢漪目光落到她的手上,皱了下眉。
刘藻见她皱眉,想到什么,睡意全数散去,心像被一只手生生扼住,疼得难以喘息。她忙松了手,面上满是窘迫。谢漪一怔,抬首看向她。刘藻见她看过来,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将方才抓过她的手藏到被下,唇舌间满是苦涩。
谢漪的心也跟着难受起来,她只是见陛下手心有汗,想到太医令那句,盗汗过甚,肾府阴虚,于底子有亏。担心陛下因这一病,伤了根本,方才皱眉。她轻轻地唤了一声:“陛下。”
刘藻脸色苍白得可怕,听谢漪唤她,她抬头看了她一眼,却不敢与她对视,重新低下头。
谢漪柔声道:“好生养病。”
刘藻身子一僵,点了下头,回道:“我知道。”
宫人端了水来,谢漪恐她出了汗难受,每隔一个时辰,都会为她擦拭脸庞。她转身拧了帕子,温水浸过的帕子,清爽舒服,谢漪细致地为她擦拭过,温声道:“陛下睡。”
刘藻便合起眼睛,可她却睡不着了。身子累得很,眼皮沉得似坠了重物,五感却反倒敏锐起来。她听到谢相起身,步履声渐渐远去,而至于消失,她的心便紧了紧。谢相这是走了吗?
她的脑海中全是谢相方才那一皱眉,不由地便绝望起来。
都怨她不留心,竟出手碰了谢相。明知她不喜,她厌恶,竟却忘了,又增她厌弃。
刘藻混沌间,更加心伤,一股无处排解的郁气闷在胸口。
不知过了多久,刘藻已在半梦半醒间沉浮,她嗅到了那熟悉的香气,独属于谢相的味道。那香气比世上最好的香更能使她安心。刘藻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与谢漪说一句,不必守着了,不必这样委屈自己,忍着恶心,守在她的床前。这样子,又算什么呢?可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喉咙也似堵了泥块,发不出声。
她感觉到那柔软的指尖温柔地轻抚她的眼角,一下又一下,耳边似还有叹息。刘藻的心倏然间瓦解,她想,怜悯也好,同情也罢,谢相还肯理她,便已很好了,她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
谢漪的声音响起,落入刘藻耳中,如此温柔可亲,她道:“听话,不哭了。”
刘藻方觉脸上湿热一片,竟是落了泪。
不多时,黑暗似浪头打来,她彻底地沉入昏睡,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夜之中,小皇帝情状不稳,医官来了好几回,到最后,便与谢漪一同,在床前守着。直至天明,皇帝睡稳了,医官方才去了偏殿,伏案而眠。
胡敖也恐谢相熬坏身子,上前道:“丞相熬了一夜,也去歇一歇?陛下身前,有下官照看。”
谢漪看了眼滴漏,已近辰时,宫人送了药上来,她起身接过,道:“我来便是。”
胡敖不敢多言,行了一礼,退至一旁。
有谢漪在,刘藻的确稳定许多,除夜间反复,接下去一整日,除偶尔咳两声,便无甚可虑之处。
医官看过,便知病情和缓,余下的便是将养了。
刘藻在午间醒来,谢漪喂她吃了一碗米粥。米粥熬得稀薄,无需咀嚼,可直接吞下。刘藻没什么胃口,但谢漪喂她,她便努力地往下咽。
谢漪喂了她粥,亲为她擦去嘴角的粥渍,将她安顿回床上。饮水用药,她无一不亲力亲为,守在床前,精心照料。
刘藻精力不济,时睡时醒,她睁眼时,谢漪都在她身边,或捧一卷竹简在看,或单单坐着,总在她一睁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刘藻会忍不住,痴痴地凝视她,而后在谢漪察觉前,将目光转开,望到别处去。谢漪耐心很好,且甚细致,她很少开口,然而一举一动,都可看出关切。
刘藻不由自主地想,倘若这人真是她的,就好了。倘若她眼下的关心,非因怜悯,非因无奈,便好了。
可她知道不是,她再是爱慕谢相,想她能与她相爱,也知谢相断不可能忽然间接受了她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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