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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来不知道与奶奶相敬如宾结婚四十余载的爷爷,曾经有一段这样不堪回首的故事。
多么可笑的事,这个当初要求他商业联姻并口口声声“不相爱也能过一辈子”的老头子,原来他自己真的做到了。
他在年轻时抛弃了爱人,跟一个他不爱的女人,过了一辈子。
他问:“后来呢?”
傅德颂对着窗沉默了很久,才慢悠悠开口,声音如夜色下的老树皮一般,在月色下透出沙沙声。
“后来,她死了。”
“她一直留在那个村,那间房子等我。一生未嫁,隔壁的二流子想糟蹋她,她拿纳鞋底的锥子,刺死了他,还有自己。那个时候,她35岁。”
“我知道,她是不想活了。”
惨烈不堪的往事就这样在平静的语调中被缓缓道出,傅岩没法体会当时爷爷的心境,老人家的背影屹立如松,他却怕他随时会倒地不起,制止道:“爷爷,不要说了,是我错了。”
傅德颂却好像没听到一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你大伯,是她的养子。她走了以后,我把他带回家,那时他六岁,已经比一般孩子懂事了。”
傅岩问:“大伯自己知道吗?”
“知道,他气我,所以这么多年,他一直不肯改口叫我声‘爸’。你大伯的性子,跟她很像,都太刚烈。”
“爷爷,你把大伯当成你和她共同的孩子了吧?”
傅岩问题一出,老爷子再度陷入沉默,好半响才沉重地“嗯”了一声,“这是我的私心。”
“那三年前的董事会,为什么你又临时换人选?”
“是你大伯不愿意,这位置本来就是他的,他还是把自己当外人。”说到这里,老爷子转过身来,慢慢坐回到傅岩床边,“这次他已经答应了。这个位置,我没有考虑过第二个人。”
傅岩锁眉略一沉吟,马上明白了症结所在,“大伯应该是顾虑到了奶奶的想法。”
在他这个小辈看来,比起不善于表达情感的爷爷,其实大伯跟奶奶的关系反而更近些,两人情同母子,有次奶奶摔伤,是大伯先发现的,等他们一干人跑到医院,看到大伯大汗淋漓地背着奶奶做各种检查,俨然母子。
想来,大伯是个情深意重的人,而奶奶,也是非常伟大的女性。
傅岩跟大伯的关系不错,但在这一刻,才觉得自己从不曾真正用心了解他,立时觉得自己非常汗颜。
傅德颂点头,“等我走了,公司的股份会留一份给你大伯。你奶奶也知道。”
傅岩毫无异议:“这是你们长辈的事,不需要跟我们小辈报备。”他犹豫了一下,“只是思青那边……不说清楚,恐怕她……大伯会不好过。”
他点到即止,但已经把话挑明得十分清楚,傅德颂沉思,“她那边,我会去说。”
说到这,傅德颂的脸上现出几分不满,嗓子也大了几分:“有时间你也劝劝你这个妹妹,胃口太大了,严旭明那小子才几年资历,做个副经理都让我觉得勉强,再跟着你大伯锻炼个十年还差不多。”
“而且,就他做过的那些事,我能放心把公司交到他手上吗?”
傅岩眼眸一暗,沉声问:“爷爷,严旭明这个人,你应该调查过他吧?”
见孙子突然问起,傅德颂一愣,老牛般闷哼一声,“跟年轻时的我,如出一辙。”
老人鄙视严旭明就像鄙视年轻时的自己,脸色实在是不算光彩。
傅岩默然,而后问:“被他抛弃的女人,是什么情况?”
“忘了,只记得是个护士,父亲是个开小面馆的。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
正说到这里,门那边有了些动静,只见门打开,素面朝天却一脸清秀的宋曦走了进来,手上端着盘子。
傅岩惊讶过后就是窃喜,眼里的笑意瞬时就流泻了出来:“怎么是你?你重新调回这个病房了?”
“只是帮人替班。”宋曦将药放到他桌上,“这个不要忘了吃。”
“哦好。”
宋曦朝坐在床边的傅德颂微微礼貌颔首,眼睛瞄到他旁边的龙须拐杖,轻声道:“走廊有些滑,您回去的时候走慢点。”
之后就端着盘子,清风一般安静离开。
傅德颂一脸赞赏:“这孩子挺懂礼貌。”洞悉的目光滑向孙子,“你跟她挺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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