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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名溪一早已经由袁姨娘的脸色中料到此事,饭桌上又听她旁敲侧击的暗示了一回,因此心里早就有数,当下便淡淡道:“娘,请你就都回了吧。表妹堂妹那里,儿子始终只将她们当妹妹,若是有合适的人家,娘倒不如替她们操办操办,咱们国公府也不差这几份嫁妆。”
刘夫人急道:“这个我难道心里还没有数?如今只是要知道你怎么想的。儿子,现如今京城里颇有一些人说你是对那阮家的女孩儿念念不忘……”不等说完,就见苏名溪猛地站起来,冷笑道:“那样的女人,还值得我惦念吗?外头人怎么说是他们的事,娘怎么也糊涂了?今儿既然把话说到这份儿上,我也不妨和娘直说。我并非不续弦,但是这一回,我定要找一个和我两情相悦的,以后夫妻恩爱琴瑟和鸣白头到老,这便是我心里的想法,日后娘请不要操心这件事了。”
“这可是胡说。”刘夫人听见儿子这话,不由得十分恼怒,站起身道:“什么两情相悦?如今哪位名门千金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凭什么认识人家?就说两情相悦。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我知道你不喜欢廖氏,只是敬她贤淑,可这再娶进门的女子,未必就都像廖氏一样不能知情识趣,京城这么多贵族,哪一个的婚姻不是如此?你怎知就遇不到可心人?如今前来示好这几家,着实有几个不错的女孩子,还亲自来给我和你祖母请过安,老太太也说不错的……”
“娘。”
苏名溪不耐烦的打断了刘夫人的喋喋不休,转身就想出门,却听母亲在后面提高了声调道:“你……你便是一意孤行,若到最后也找不到你那个可心人怎么办?难道就和这么两个姨娘过一辈子?这岂不成了天大笑话?何况那个萧姨娘如今更是连人事都不行了吧?”
苏名溪在门口立定了脚步,淡淡道:“若是这一辈子找不到那个人,儿子便不娶了。不是什么守着两个姨娘过,而是守着小白过。本来他也不喜欢我替他娶一个后娘。”
说完这句话,苏名溪就打起帘子出去了。这里刘夫人气得坐在椅子上不住喘气,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颓然叹了口气。
——
因为临近京城,所以绿水城自然也是一个热闹繁华的所在。
“爷,袁姨奶奶之前不是说这绿水城的胭脂斋里那份玫瑰胭脂最好吗?既然爷来了这里,少不得去看一看,替她捎回去两盒,姨奶奶必定高兴。”眼看着苏名溪一身寻常衣服,在街头悠游自在的逛着,扫书便上前低眉顺眼替袁姨娘说了几句话,那位主儿虽然是姨娘,但人着实是个精明伶俐的,就算将来爷续了弦,那一位手里只怕也会握着点权力,轻飘飘一句话又不费什么事儿,还能讨好了对方,何乐而不为?
苏名溪也知道扫书的心思,嘴角边弯起一抹笑容:真真好笑,他堂堂小公爷,难道还要为讨女人欢心而煞费苦心?不过想到袁氏侍奉婆母协助管家还算谨慎,虽然为人有些小算计小聪明,总算不过火,他想了想,便点头道:“也罢,顺便给几位妹妹也带几盒。”
一边说着,就进了胭脂斋,却是一眼便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背影,苏名溪愣了一下,方才开口道:“阮姑娘?这么巧?你也来买胭脂?”
阮云丝惊讶回头,然后她旁边的两个女子也都回了头来。苏名溪认出其中一个似乎就是上次和阮云丝一起的女子,另一个却是不认识。他也不留心那两人,只是凝神打量了阮云丝几眼,心想这分明是素颜朝天,哪里有什么胭脂痕迹?
果然,就听阮云丝笑道:“我从来不喜欢用胭脂。这一次是陪着李嫂子过来的。苏公子也逛街?”因见着苏名溪一身普通衣裳,她便知对方不愿意暴露身份。
“随便逛逛罢了。”因为京城中许多勋贵子弟都认识自己,所以苏名溪从不在京城街上多做逗留,反而很喜欢来这座绿水城。却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阮云丝,心中不由也十分高兴。
见扫书凑上来,他便淡淡吩咐道:“你让掌柜的选几盒上好玫瑰胭脂包了带回去。”言罢又转头看向阮云丝道:“是了,上一次那几个得了虷病的孩子,究竟用黄鼠狼骨头熬水喝了后,有没有见点成效?”
阮云丝凝神想了想,便笑道:“说起来,那是十几天前的事吧?恰好昨天旭哥儿和狗子来我家里看小黑,我特意问过他们,说是虽没大好,看着却有起色。他们那里的老郎中说,这就是保住性命了,连我听着,也替那几个孩子高兴,更要感谢公子援手之恩。”
第35章找寻
苏名溪听见这消息,也十分欣喜,待听到最后一句话,又连忙摆手道:“不算什么,就是我不去,凭小黑咬死的那几只黄鼠狼,也尽够用了。自从知道这事儿后,我还因为好奇特意去问过吕太医,他说民间是流传着这样的说法,似乎这虷病其实就是一种虫子在身体里蚕食,待到把脏器什么的都蚕食了,那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了。而这黄鼠狼的骨头,恰巧不知有什么东西克制那虫子。说起来这天下万物相生相克,倒的确有趣。”
阮云丝笑道:“可不是,我听王嫂子说,往往患了虷病的人,最后脚心都会出一个大洞,那时自然也是人死了,虫子方从脚底钻出来……”
两人在这里说得高兴,芸娘和李氏都偷偷彼此互望,她们心里是知道苏名溪身份的,此时连插一句嘴也不敢。那店里的掌柜和小二见苏名溪虽然服色普通,但气度从容高贵,就连身边这个小厮,在主子面前固然是小意奉承,然而一转身对他们,却流露出一股淡淡威严,情知这主仆绝不简单,因此也是一句话不敢说,唯恐得罪了贵人。
阮云丝说了这几句话,却是不愿意多谈,回身看见李氏手里已经拿了一盒胭脂,她便盈盈一礼道:“天近晌午,我和李嫂子芸娘还要去买些别的东西,公子请自便,我们就此告辞了。”
苏名溪虽然还想和她再说几句话,却也情知不太妥当,因此微笑还了一礼,看着她们三个走出去,他便轻轻皱了皱眉头,对已经买完胭脂的扫书道:“去看看她们还要买什么?若是有笨重的,她们几个女人也拿不动,你就替她们雇一辆马车送回去吧。”
扫书此时也知道这女子必定就是先前在冬夜里收留了自家主子从而结缘的那位姑娘了,连自家夫人都说这位姑娘是懂事的,虽然对方身份不高,他却哪里敢怠慢,连忙答应一声,一溜烟儿的去了。
阮云丝和李氏等人却不知道身后多了条尾巴,今天在胭脂斋里巧遇了苏名溪,李氏就有心拿阮云丝打趣儿,却不料还不等开口,就听芸娘笑道:“李嫂子要是想拿刚刚那事儿玩笑,还是省省吧,上一次我不过多玩笑了几句,险些和我恼了。”
李氏心中一凛,知道阮云丝虽是寡妇,却也是正儿八经的性子,禁不得这些言语调笑,更何况,这些玩笑本就不适合开,不过是因为她们出身乡下,没有那么多讲究,行为言语方比城中人放肆些罢了,想来苏名溪和阮云丝若是在城中,那谣言只怕要漫天飞舞。
因就将原本要说的话吞回了肚子里,只岔开话题笑道:“云妹妹如今还要买什么吗?我却是东西都买齐了,芸娘想来也没有别的可买,如今可就剩了你,这东张西望的,到底是找什么呢?”
阮云丝笑道:“我想找一找染料铺子。”话音刚落,李氏就是一怔,呐呐道:“染料铺子?妹妹找这个做什么?是了,我恍惚记得你曾经说过会染布,难道真想自己干?妹妹听我的,这事儿并不可为。须知染布行当,最小也要是个作坊,你自己织布后染色,价钱虽能高一些,但算一算所费的工料,反而不合算。”
阮云丝笑道:“我手里有几张独门的印染方子,是偶然间得的,因此一直想试一试。若真是不行,我也就死了心。”说完李氏见劝不了她,只好道:“既如此,我倒知道有几家染料铺,其实也都是那些绸缎铺背后的印染厂子兼着卖的。只是这染布可不像想的那样简单,哪一家手里没几张秘方啊?若是平头百姓想着买了坯布再买染料回去自己动手,省钱还顺心,那便是大错特错了,这可不是把布料往水里一漂就能成的事儿……”
阮云丝听李氏唠唠叨叨的,无非还是担心自己不会印染却逞强,只不过她心里十分有数,因此也就微笑不语。李氏见劝不过她,只好领她七拐八绕的,来到了一家染料铺子,一边又解释道:“虽然是染料铺子,但其实不过是个仓库,都是供自己用的,不然的话,别人谁买它来用?”
话音落,已经看到一家店面,这店面却已经是在绿水城中十分偏僻的地方了,难怪李氏说只是个仓库,这样的所在,谁能来买东西?此时只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在那店里倚着门打盹儿。李氏便上前道:“好啊老林头,你如今倒是找了个好养老的地方儿。”
那老林头睁开眼睛,仔细看了两遍才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李家大妹子,你这回进城可是给掌柜的送坯布?怎么倒跑来我这染料铺子了?难道你想买些回去自己试试印染?听我的话,趁早儿断了这想头,这印染里面的门道可多了去呢,你万万拿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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