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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大师父捧着热好的饭菜回来,卿羽一整天滴米未进,饿得简直要疯,当即风卷残云就将饭菜吃了个干净。
大师父倒了一杯水推过去,道:“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她吃得急,险些被噎到,就着杯子喝了一大口热水,温热的水流落入胃里,麻木的心似乎有了知觉,再捧起饭碗时,眼泪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地落入碗里。
大师父道:“你要想哭,就哭出来;若是想忍着,就先把饭吃完再说。”
她稳了稳心神,将落在碗里的眼泪和着饭菜一股脑儿扒进嘴里,直将一碗饭吃了个干净才罢休,空空的肚子被食物填满,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灯花哔啵一声,长长的烛芯垂下来,火苗肆意吞噬着蜡体,更多的烛泪滑落下来。何当拿起烛剪将烛芯剪去,回头时眉眼皆被笼上了暗影:“还记得为师曾经对你说过的话么?”
卿羽一愣,继而想到上回姜玉险被毁容一事,大师父告诉过她,若是周顾做不到无条件信任并维护她而伤了她的心,那么就不要犹豫。
不要犹豫什么?当时她听得有些迷茫,时至今日,她好像明白了。
“眼不见心净,你走吧!”何当甩了个包袱给她,“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若就此终结,岂不可惜?”
师兄的选择,于她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可她又能怪的了谁呢?当初是她自己舍弃所有孤注一掷,到了如今这个局面,也是自己将自己逼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或许在别人眼中,寻常人家有妻有妾亦属正常,更何况周顾将来是要当皇帝的人?
但她不愿。她只要一心一意,只要独一无二。妻妾成群三宫六院是她想都不会想的,她只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说她矫情也好,说她善妒也罢,她绝不会容许别人共享所爱。
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无法挽回,她不会委曲求全,便只能这般痛苦。
人无不在怀念着过去,她也不例外,但如果能回到从前,她又能抓住什么呢?
清风朗月,笑颜繁花,她什么都抓不住。
抓着大师父给她的包袱,她内心充满感激,原来在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还有大师父惦记着,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只是,她到底不能接受他的一番好心。
“我不能走,”手指在包袱上逐渐收紧,凹出几根指印,她的声音低弱而坚定,“我是迟早会离开,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依你说,什么时候才是你要的‘时候’?”何当费解地瞅着她,“若你真心欢迎那姜小姐时不时地找你叙旧,我是没意见。”
卿羽听得出大师父的讽刺之意,她默了一会儿,才道:“我答应过二师父,要协助师兄完成复位大业,如今大业未成,我不能一走了之。”
严城一生鞠躬尽瘁,临终前对她的嘱托言犹在耳,她怎能弃而不顾?既然她答应了二师父,那么不管今后的日子有多艰难、多不堪,她也要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何当叹了口气:“随你的便。”
卿羽跟着沉默了一刻,忽然开口问道:“下一役什么时候开打?”
何当对她的思维跳跃如此之快大感意外,仍是耐心答道:“没有具体日期,双方都在耗着。上一役我方伤亡惨重,接下来的每一个决断都不能掉以轻心,故此至今也没出来个详细的计划。而信安城里周宣一方却是耐性极好,想来有那高人相助,胸有成竹了吧。”
卿羽不止一次听到这个“高人”,她颇好奇那厮究竟是何方神圣,但大师父只摇头,说那“高人”不曾露面,连姓名也不为人所知,周宣请了他来,想必开出的条件也并非常人所能想到的。
马上就要入冬了,周宣一方仗着充裕的粮草和朝廷的强大兵力自然不慌,可我方却餐风露宿经不起耗,待到天更冷些的时候,环境恶劣之下,军心也易涣散,若那位“高人”再使出什么奸诈的手段来,于我方才是大大的不利。
“大师父你此前说起过,周宣此人骄奢淫逸,好大喜功,是个贪恋美色不爱江山的昏君?”卿羽拉着何当,认真地问道。
何当喝了一口茶,呜咽地点点头:“周宣荒^淫的名声在外,后宫里光是有封号的妃嫔就六七十个,没有封号的美人淑女更是不计,这种人,啧啧,迟早得把自己给累死。”说着又喝一口茶,顺道瞥了她一眼,“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卿羽支手托腮,飞出一个媚眼儿,娇滴滴道:“大师父,你看我怎么样?”
何当“噗嗤”将一口茶水喷出,呛得简直要把心肝肠肺都咳出来,惊恐地望着她,许久才爱惜着劝慰道:“我的好徒儿,为师知道你向来不是个糊涂的人,虽然周顾让你伤心了,可也不能破罐子破摔,如此作贱自己呀!这世上有许多青年才俊大好男儿,只要你愿意,为师不要老脸也给你弄到手,何必要打周宣那个半截子身子都进土的糟老头儿的主意?!”
卿羽道:“我心意已决,大师父莫要再劝我。”目光随即缥缈迷惘,长叹一声,“如今我痛失所爱,心如死灰,还有什么比这更残酷呢?”说罢,眼光一肃,一副下定了决心的样子,兀自收拾起包裹,往肩上一甩就要走。
何当心里咯噔一下,又惊又怒,扬手将手里的茶杯砸了个稀巴烂,风也似地冲过去挡住门口,咬碎了银牙几多颗,喝道:“你要再往前走一步,我打断你的狗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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